若何讲好云南故事?
——评罗养儒《纪我所知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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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我所知集
《纪我所知集》第一次与广阔读者碰头是在1996年,因为是删省点校出书,“故未便以原书名《纪我所知集》行世”,而另拟了《云南掌故》一名。此时间隔成书 (1959岁首年月)已过往30多年时间。固然不是全本,但一经面世仍是引起社会普遍存眷。其时昆明陌头的很多报摊都在售卖此书,其畅销水平不问可知。
“半个世纪磨一剑”
《纪我所知集》
注:《纪我所知集》,罗养儒撰,李春龙整理,由云南人民出书社出书。
2015年,编校者在将原稿全数整理后,恢复了原书名和所删省的内容从头出书,《纪我所知集》得以完全地与世人碰头。
假设云南近现代史上的浩瀚条记小说和私人杂记能够用“如林”那两个字来描述的话,那么,罗养儒的做品是此中绕不开的一座高山,而《纪我所知集》则是那座高山的高峰。
《纪我所知集》全书共计20卷、80余万字,除部门内容摘自其他古籍方志外,大部门内容均为罗养儒一家之言。摘自他著做的部门,也是 “摘其意而录其概,不离原文而又非原文”。
要详尽领会云南近代社会人文风情和汗青掌故,此书是值得精读的上乘之做。
该书排印于1959岁首年月,罗养儒已经是年逾八旬的耄耋白叟。
“余笔于纸上之墨痕,约有五十余万言,论述与缮写,亦耗尽十年力量。”
做者那话说得比力谦虚。从书中一些文章所透露的信息来看,此书并不是持续写做的产品,更非在10年间完成,而是写写停停、停停写写,最早的完成于清末,最晚的写于新中国成立之初。
“十年力量”恐怕更多指的是做者对数十年来的浩瀚漫笔、札记停止增删修订所花往的时间与精神,说《纪我所知集》是 “半个世纪磨一剑”的扛 (gāng)鼎之做也不夸饰。
有助于读懂“近代云南”
《纪我所知集》 有助于我们领会旧时代的社会百态,穿越时空隔阻,近间隔“触摸”近代云南。
那本书的一大特征就是内容博识,记叙细微。
“全书除不涉及滇云文献之外,其内容涵盖之普遍,记叙之细微,实为云南史料条记之冠,堪称近代云南社会风物的百科全书!”(《罗养儒先生稿本概说》,墨端强)
那并不是过誉之词。好比,在以农业为收柱财产的封建时代,若何食饱肚子是苍生最关心的话题之一。《纪我所知集》对 清末云南人的“菜篮子”停止了详尽进微的描写,在涉及昆明人“口腹之欲”的几篇文章中,罗养儒关于昔时的菜市场次要设在哪个地段、卖菜人来自哪里、穿什么衣服、用什么运输东西、菜有哪些品类、菜摊怎么摆、怎么吆饮、一棵白菜卖几文钱等细节都写得一览无余。
不但是食,关于 “穿住行娱”等内容,罗养儒也是诲人不倦地逐个列举阐明,打开《纪我所知集》,其时的社会市井百态跃然纸上,让人不忍释卷。
我们常用“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来简单归纳综合农业时代人类的生活形态,似乎因为没有“声光电”的加持,天黑之后苍生的独一抉择就只剩倒头大睡了。现实上并不是那么简单,《纪我所知集》为我们供给了另一种解读 清末“夜生活”的视角。
让笔者印象较深的是,清末云南人已开启了 “逃剧形式”。《纪我所知集》中提到,一些人家的妇女会在晚饭之后邀请“瞽 (gǔ)目先生” (即盲人艺人)到家开讲《香山传》《目连传》《祖师传》等“扬琴书”。一部书从头至尾要讲上半个月以至一个半月。更让笔者讶异的是,逃一部书要破费大约二三十两银子,按其时的购置力,那笔钱足够十余口人之家一个月的生活开收。让人不由有 “为了逃求生活操行,云南人也实是拼了”之慨。也正因如斯,虽然其时昆明的盲人多至数百人,但他们仍然可以依靠算命、唱曲、平话等工做养活本身,“竟无一受冻馁之患者”。
昆明扬琴演出,引自《昆明曲剧音乐》
(文化艺术出书社,1990年)
注:“昆明扬琴”是“昆明曲剧”的前身。新中国成立后,在党和政府的关心搀扶帮助下,昆明人民曲剧团于1957年成立,昆明曲剧做为一种新处所剧种正式降生。剧团的成立,完毕了旧社会盲艺人走街串巷、卖艺求生的漂荡生活。
“逃剧”算是较为“文明”的生活体例,那“不文明”的生活体例罗养儒有没有写呢?还实有。好比,云南人事实什么时候起头打麻将、打牌的?像那种信息,旧社会一般读书人不关心,也不屑于着墨,但对今天研究社会史却比力重要。
《纪我所知集》对此给出了明白谜底:麻将于清光绪二十年 (1894年)传进滇中地域,扑克牌于民国初年传进云南。此前,云南人不搓麻将也不打牌。如许的细节信息,免往了研究者在浩如烟海的史猜中“大海捞针”之苦。那此前云南人玩儿哪些“博戏”呢?单双宝、掷骰 (tóu)子、赶老羊、四门摊等,所在多有。
在同时代的浩瀚云南史料条记之中,难以再找出别的一部小我做品在内容和细节上堪与《纪我所知集》比肩,说它是近代云南的“清明上河图”也不为过。
《纪我所知集》其实不像同期间的一些做品非常讲究“预设门槛”。好比,书中所涉及的人物,既有云贵总督、云南巡抚如许的封疆大吏,也有乞丐、优伶、仆众等社会底层人物,做者对父母官的昏聩无能之处其实不避忌,对底层人民的善行义举也勇于褒扬。固然做者强调是“述而不做”,不合错误笔下所写的内容颁发评论,但现实上字里行间经常表白了本身的批驳立场。
有助于丰富汗青景看的人文内涵
跟着城市化历程的加快,现代人对高楼大厦已经习以为常,一些古色古香的旧街老巷古建筑逐步成为了网红打卡点。旧屋老街不会张口讲话,它的宿世此生还得靠现代人来讲述。讲故事需要素材,而《纪我所知集》已为我们供给了许多人物事迹和典故传说,有助于我们今天进一步丰富汗青景看的人文内涵。
好比,昆明北市区有座霖雨桥,公交地铁也有“霖雨桥站”。 “霖雨桥”是若何得名的?想必良多人对此都很感兴致。
《纪我所知集》中提到,乾隆年间,昆明大旱,曲到夏至仍不降雨。政府为祈雨,根据老例在南城头画了龙、在棋盘山山顶竖起了雨碑,却仍不奏效。做为云贵两省更高长官的鄂尔泰亲赴北郊黑龙潭为民祈雨。
当行至罗丈村时,见一石桥横跨盘龙江,鄂尔泰由此下轿步行至黑龙潭。当祈求完毕分开黑龙潭之后不久,公然天降甜霖,当回到之前石桥下轿处时,风雨顿歇。 “从哪里下轿步行,雨就下到哪里”的那段别致之旅让世人颇为讶异,鄂尔泰于是亲身题写 “霖雨桥”三个字,并命人刻石于桥旁。
今天,罗丈村、霖雨桥和黑龙潭都还在,一个故事把三个地点串在一路,能够为文物古建街区注进更多文化魅力,吸引旅客的目光。
类似于“霖雨桥”如许的小故事,《纪我所知集》中还有良多,值得足够发掘。
有助于发掘“云南往事”
罗养儒为什么要消耗那么多心力来写《纪我所知集》那本书?他在自序中给出的理由是:往事在“今天”就像水泡和闪电一样消逝无存, “此不无令人发作长叹”,要让 “往昔之国度政教,社会情状,民间风俗,得逐个实现于纸上也”。同时,他也强调,本身写的工具都是亲历亲见亲闻,自信有95%的内容实在可信。
需要指出的是,罗养儒的记述并不是严谨的汗青考据,一些内容是他凭记忆、理解在纸上信马由缰,阅读时需重视与史籍档案彼此查对,方能接近本相 (如,他笔下“梁元斌烈士之死”,便呈现了时间和人名错误等硬伤)。
但《纪我所知集》的宝贵之处在于, 留下了浩瀚其他史料所无或甚少记载的内容,在今天显得弥足贵重。
第一,《纪我所知集》里记载了一些时人“未便写”的工具。
好比,清朝光绪年间,当刘长佑、岑毓英主政云南时,其部属中有四人坐在一路时凑成了“一道光景”:吴浚 (云南布政使)瞎了一只眼;钟念祖 (盐法道)瘸了一只腿;徐斌 (营务处大委员)缺了一只手;刘树藩 (善后局总办)是驼背。
有功德者做诗一首嘲弄道: “一眼看尘世,独脚跳龙门,拱背朝天子,只手扶乾坤。”做诗还不算,还贴在总督衙门的府厅官署里给各人看,搞赤裸裸的人身进攻。
像如许的 “秘闻”,一般人无从得知,晓得了也不敢随意写。罗养儒因为家族中有人仕进的缘故得以闻知情形,在《纪我所知集》里记载了若干条清官、贪官、庸官的生动形象,对我们进一步熟悉清代官场寡生相有必然搀扶帮助。还有一些野史所回避或者窜改的内容,做者也给出了别的的记述,对我们从头熟悉云南近代化过程有所助益。
第二,《纪我所知集》里躲着一些今天已经“磨灭的光景”。
好比,清代昆明人在举行婚礼时,在“迎妆日”有用鞭子抽打猪的风俗 (“鞭猪”)。 “鞭猪”风俗今已不存,好在罗养儒记载了它,不然将永久埋没在汗青长河中。同时,做者也声明本身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鞭猪”的来历是什么他也搞不清晰,不忽悠读者。
再如,在涉及近日楼的部门,《纪我所知集》详尽列举了唐继尧、周锺岳、袁嘉榖 (gǔ)、吴琨、王九龄、张维翰等云南军政大员和社会名人所题写的楹联与匾额内容,为今天恢复汗青人文景看供给了重要文献。
第三,《纪我所知集》有助于破译“云南往事”。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一批批关于清末民国期间的云南老照片陆续面世,对今天的汗青研究供给了重要实物佐证。但因为年久日深、物是人非的缘故,一些照片上所反映的信息难以破译,那不克不及不说是一大遗憾。但笔者发现,《纪我所知集》能在必然水平上搀扶帮助我们解读老照片和文物奇迹背后的故事。
蒋大汉,引自 An Australian in China
(BY G.E. Morrison.1902)
印象较深的是那一幅“巨人像”。照片出自近代出名记者、澳大利亚人莫里循的著做《一个澳大利亚人在中国》。但书中图说仅说明“云南巨人” (The giant of Yunnan),那种只言片语底子无助于我们领会“巨人”是谁,仅从照片上也看不出他的身高体重。但《纪我所知集》却记载说,光绪二十年摆布,藩司史念祖有一个“亲兵什长”喊“蒋大汉”, “身重三百四五十斤,高六尺五寸”。照片中“巨人”礼服上所绣的“云南布政使司亲兵”与罗养儒提到的“藩司”“亲兵什长”高度吻合;加上册本出书时间 (1902年)与“光绪二十年” (1894年)相隔不远且契合时间逻辑挨次,我们根本能够确定照片上的“巨人”就是蒋大汉。他是一个身高约2.3米、体重约204公斤的大块头。
不行如斯,《纪我所知集》中还介绍说,藩司史念祖见蒋大汉长得牛高马大,将其招进衙门上班。谁知那厮是个食货,一顿饭要干掉差不多1.5公斤大米、1.8公斤肉和3公斤瓜菜。虽能食却肌无力,双手并用也只能提得动60公斤摆布的工具,体格与劳力严峻不婚配。加上没有文化、脑子反响慢,几个月后就被史念祖所嫌弃,不再重用。一年多后,蒋大汉染病而亡。
《纪我所知集》以细腻的笔触,记述了诸多其他史料所无或语焉不详的内容,对我们从头发掘并讲好 “云南往事”很有搀扶帮助。
最懂云南的“外省人”
罗养儒,引自《云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名录》
(云南省文史研究馆编,2004年)
介绍完了《纪我所知集》,我们说说做者生平。
固然罗养儒一生写下了浩瀚做品,但我们却很难用“文人”“学者”那个标签来简单归纳综合他一生的成就。因为他的生平履历其实是太复杂了,说起来以至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想象之感。
罗养儒名继春,字兆熙,号问庐、古粤龙平畸士等,本籍广西昭平县 (今属广西贺州市)城厢镇。生年成谜,因为罗养儒的自述与其子女的回忆文章、方志记载、文献档案之间存在较大差别。笔者综合手头多份材料,初步判定他生于1878年,自幼在昆明长大;青少年期间,其父罗守诚先后在马关、绥江、玉龙、宜良、宣威等多地仕进,因“侍父”或省亲之故,罗养儒得以游历三迤各地。除因参与科举和遁藏战乱而几次分开云南,到广西昭平、平乐、桂林等地工做生活外,一生大部门时间都在云南生活 (次要是昆明)。生前处置过外语翻译、教员、中学校长、政府公事员、报纸编缉、戏曲编剧、火柴厂负责人、自在撰稿人、中医等多份职业。1956年被聘为云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1967岁首年月卒于昆明洪化桥咸阳巷寓所,逝世时年近九旬。
他一生创做了《纪我所知集》《瘦香馆诗录》《瘦香馆咏史录》《红学》《南窗漫笔》《罗养儒医书》《滇事萃言》等多部著做,累计数百万字,对汗青、天文、哲学、医学、红学、文学、戏曲等均有普遍涉及,对云南近代汗青和社会风俗民情记载尤详,堪称 最懂云南的“外省人”。
《纪我所知集》
罗养儒 撰
李春龙 整理
责任编纂:金学丽 墨原
来源:今日民族
出品:云南人民出书社新媒体设想中心
编纂:张益珲 李爽 张丽园
初审:张益珲 复审:马滨 末审:段兴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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