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明月清风相对,一窗月光,一床素琴,三首“碧玉调”琴曲,此时弹来尤为适宜。
秋天回省,父母居处在楼的顶层。二老晚间休憩得早,七八点事后,屋内便只要明月清风与我相对。
月亮一日比一日早地从东方升起,又一日比一日“胖”起来。月光从南面纱窗照进,明朗之气溢满室内。没必要开灯,那亮度刚好怡心养眼,更照得窗下一床素琴,非分特别明净。往年据明代《西麓堂琴统》打谱的三首“碧玉调”琴曲,此时弹来尤为适宜。
《碧玉意》短,寥寥十句,立本调之“意”,言简意赅。
《秋夜吟》三段,开头是类似打圆的六声单音,凹凸唤应,全曲共呈现四次如许的乐句,富于吟诵感。乐曲中排比和对称句甚多,有诗词文章之感。完毕前的排比句后,跟一个独立的短句,是错落而有力的收尾。清风明月的良宵,弹《秋夜吟》,似乎见到古代的文人雅士伫立月下,拈须吟哦、感古慨今,声音时而低回委婉,时而高亢激越,从古到今的名篇佳句纷繁涌进心头,“秋风淅沥秋月明,秋云澹澹秋露清”“风竹有声如玉佩,月华多影类冰绡”……
做为“意”和“吟”之后的“曲”,《秋宵步月》共八段,内容更为丰富,对调意的开展也更深进全面。全曲由空寂中泠泠而起,曲调畅达闲适又文雅沉着,充满睿智和奔放的情怀。每段前有个小题目,能够从中揣测乐曲的内涵:“虚室生白;初离碧海;渐转远空;恍度霓裳;金鉴行天;银蟾舒练;云英驭风;长天一色”。
父母居处的楼顶有一方天台,排闼而出即觉离天更近。夜晚在天台踱步,沐飒飒秋风,看云月曼舞,天空中或而彩云遮月、或而月华镶云;而当月亮升进中天时,它纤毫不染、澄澈光亮,散发出震动听心的力量,此时奏响《秋宵步月》,恰是情景交融。
元代闻名政治家耶律楚材擅弹古琴,他随成吉思汗西征时,无论雄姿英才的军旅途中,仍是露宿风餐的边关驻守,始末与琴相伴:“高趣变成实有味,烦襟洗尽了无痕”“空岩猿鹤招予往,满架琴书伴我还”。身为高官的他清正清廉,往世后家里“唯名琴数张,金石遗文数百卷罢了”。他在一首诗中表达了对《秋宵步月》的喜欢:“碧玉声中步月歌,弹来弹往不嫌多。从教人笑成琴癖,老子佯呆不管他。”“碧玉”指“碧玉调”,“步月”即《秋宵步月》,想来他在琴曲中找到了心灵的拜托,故而百弹不厌。
《秋宵步月》的跋文如许写道:“齐人柳世隆善抚琴,为士流第一,不预世务,风韵清远,是月夜常鼓此曲,漫步中庭,畅然自适。”柳世隆是魏晋南北朝时的宰相,“不预世务”不大可能,但在纷杂的世务之外,以琴怡情、借琴消忧,是可能的,也是肯定的。(张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