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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棍李厚泽
文/王 东
李厚泽是个光棍。
固然是光棍，李厚泽人却勤快，家里不但拾掇得有条不紊，小院子都能照出人，并且谁家有个什么事，老是跑前跑后，从不懒惰。他又善使牲口，不管多淘气的牲口，只要到了他手里，一个个变得像小媳妇那般乖巧。就说只要女人才会的缝补缀补吧，李厚泽一样精，一只布口袋破了，李厚泽三针两线，上面就出了一朵花，都雅。
但是他仍是个光棍。
光棍的原因，说是先前人家都看不上他，嫌他腿欠好，又没家底。到后来，说是他本身不情愿娶了。不论是啥原因，归正李厚泽就不断光着了。
光得各人都忘了他是光着的。
后村的媒婆有一天突然找到李厚泽，说十里展有个不到二十岁的女人，急着要嫁人。人家娘儿俩什么也不要，只要出四十斤高粱米，媳妇当天就能进门。人家还不到二十岁呢！媒婆强调说，你那是老牛啃了嫩草呢！多廉价的事啊，村民们议论纷繁。
可别再错过了。老婶子们也一再吩咐。
那两年，李厚泽不断给队里看场护院，额外工分挣了很多，又省食俭用，屋里怎么也攒了几袋子粮食了，所以那四十斤高粱米，他是无论若何都出得起的。否则伐柯人也不会想到他。
李厚泽闷着不做声，呆了片刻，才说，多出的嘴谁来喂养？四十斤高粱米，掺上红薯叶子啥的，俺能食大半个冬天哩。
在其时，高粱米属于主粮。
媒婆跳起脚骂他，就你一个瘸子，还挑三拣四！谨防死了没人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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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白叟也说，看你老了怎么办，谁给你摔老盆子，谁给你的坟头添把土？
李厚泽发狠说，操那份心干啥，不就是一把灰吗？到时两眼一闭，愿咋着咋着。
那晚上，风很大，雪也很大，迎面扑来的白粒子，打在脸上生疼。风呜呜地响，像有人压着声音在抽抽泣。
第二天一大早，那娘儿俩起来扫雪，发现大门底下，放着一只扎着口的圆滚滚的白色细布袋子，上面还散落着冰碴。冰碴盖着一朵花，用手一拂，才发现是补的一个疤。
有人说，整个冬天，每到月底，那家大门口就会多一只白布袋子。
只是，还没等过完春，那娘儿俩就不知了往向。门上多了一把铜锁。
日月如梭。又是一个隆冬天，李厚泽五更里往拾粪。脚底下突然一滑，就没再起来。那年，李厚泽六十整。
人们只好放下手中的活，往筹措那个老光棍的凶事。老队长觉得李厚泽对消费队有功，便招唤世人，把河沿上的一棵大柳树砍了。
李厚泽一辈子也没个儿女，又正赶上移风易俗，排场很有些凄凉。
要出殡了，大伙就起头往外抬棺材，那时从院子外边进来一个谁也不熟悉的年轻后生。
年轻后生没往接从集上扯来的孝布，而是从本身的褡子里掏出一只白布袋子。白布袋子固然发了黄，却洗得干清洁净，连个皱褶也没有。
年轻后生把白布袋子斜披在了肩上，用一根麻绳，从腰间系了个巩固。
年轻后生长得高峻魁梧。
村里有人说长得像李厚泽，有的说不像，有的说额头有点像，宽宽的。
年轻后生到了棺前，咚的一声就跪了下往，一声爹，便把天空撕了个大洞穴。
一声脆响，又把个老盆子摔得花开四溅，四周立即悲声迭起，泪水涟涟。
李厚泽啥时有那么个儿子的，并且是不是亲生的，谁也不清晰。而在阿谁年代，人们是历来不往细究的，只是想到，老天有眼，李厚泽总算没有绝后。
并且，坟头上，每年那个时候，总会有几锨新土。
如许说来，李厚泽仍是有福的。
于是人们便啧啧有声。
也只要阿谁给李厚泽换寿衣的白叟清晰，李厚泽为何一生不娶。
（刊于《微型小说选刊》201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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