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明:村口的那尊“雕塑”|中原作家

3周前 (11-20 10:34)阅读1回复0
玛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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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者|张万明

来源:信阳日报

老家的村口有一条通往南北的大路。每到周六的薄暮,总有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奶奶,拄着拐棍,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来到路口。她侧立于路边,瘦小的身躯向左倾斜着,似乎要把整个身体的重量放在她左手所拄的那根拐棍上。她缓缓地举起右手,把展开的手掌平平地搭在眉头上面,屏声静气地向北张看着。盘在后脑勺上的发髻,在落日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像一颗耀眼的银螺。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扬起的尘土洒到了她那充满皱纹的双颊,她仍是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恰似一尊凝聚的雕塑。从她那一眨不眨的眼神中能够看出,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错,她是一尊“雕塑”,一尊慈祥的“雕塑”,等待的“雕塑”,一尊深深地刻在我心底的“雕塑”。她就是我的奶奶,勤奋而仁慈的奶奶,她在期待着她的孙子下学回来。

1969年的暑期,我从大队办的小学考进公社办的中学,从此起头了住校的校园生活。住校的进修生活严重而有序,充分而快乐,但一周只能回家一次。那时候实行的是周日单休造,每到周六,同窗们都反常兴奋,食罢中午饭,都各自忙着拾掇好本身的书包和带菜用的坛坛罐罐,下战书上课时带进教室,当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时,同窗们都雀跃而起,背着本身的行囊鱼贯而出,快乐奋兴地回家了。

奶奶对我回家的时间记得十分清晰,每到周六的薄暮时分,她就风雨无阻地来到村口期待着我回家。我每次回家时就能远远地看到奶奶期待的身影,那时我就加快了程序,恨不得立即飞到奶奶的身边。当奶奶那昏花的双眼模模糊糊地看到我的身影时,就立即抬起她那秀小的三寸金莲,一步三摇地迎上前去,拉住我的手,抚摩我的头,看着我的脸,看我瘦没瘦,问我食得饱不饱。奶奶拉着我的手,我扶着奶奶的腰背,祖孙俩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路嘘冷问热,说说笑笑。到家了,还没等我把书包放下,奶奶就从她那“百宝箱”中拿出她为我珍躲的食物。有时是亲戚们来看看她时带来的蛋糕、饼干之类的点心,有时是家里食大米干饭时留下的锅巴。只如果奶奶认为好食的食物,她就静静地躲到她床头的“百宝箱”里,留着我礼拜天回家时食。

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能食上一顿白米干饭或白面馍就是一种豪华,家里供养一个住校的中学生更是不容易。他不只不克不及挣工分,还要交学杂费、册本费、伙食费。奶奶经常对我父母讲,咱家粮食虽少,但要包管孩子上学交伙食。因为家里有瓜菜红薯,咱们能够凑合;而学校里交伙食只要大米,咱不克不及让孩子饿着肚子读书吧。我也深知家庭的困难,大人们的不容易,尽量省食俭用,一天只食一斤饭票,早上三两稀饭,中午半斤米饭,晚上二两稀饭,一日三餐就着罐头瓶子里的腌菜。记得有一个礼拜天,奶奶给我洗衣服时,发现我兜里还有良多饭票,就很生气地对我说:“你如今恰是长个头的时候,读书又用脑筋,必然要食饱,不克不及太省了!”我笑着对奶奶说,“食饱了,食饱了。”登时,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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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迈的奶奶原来需要填补一些营养,但家里的鸡蛋她一个也舍不得食,都一个一个地积累起来。待到青黄不接之时,她就会催促着父亲,把积累起来的鸡蛋和菜园里的蔬菜拿到集市上往卖,往换回来一点大米,以供我上学交伙食。上学带菜需食一个礼拜,保鲜是一大难题,腌菜是更好的抉择。每到霜降前后,奶奶就会适时地把菜园里的箭杆白割掉,一棵一棵地洗净晾干,又一棵一棵地放进大缸,一层一层地摆列,一层一层地撒盐,把缸拆得又满又实之后,奶奶又移来用了多年的压菜石使劲地压上,然后盖上盖子封好。那就是我们全家人整个冬季和初春的菜肴,也是我上学时用来拆罐头瓶子的甘旨。阿谁时候的农村普及较穷,能在食堂里买菜食的同窗不多,大部门靠本身带菜食。每到食饭的时候,同窗们都纷繁地翻开本身罐头瓶子,比谁的菜味道好、油多。出格是到了冬天,我一翻开罐头瓶,金黄色的菜秆上充满了白白的工具,那是猪油受冷后凝成的块块,也是奶奶炒菜时用油过多的缘故。于是,我就把菜和饭拌在一路食,香在口里,热在心里,也赢来了同窗们羡慕的目光。有的说:“家有奶奶实好!”也有的调侃说:“我们已颠末上了共产主义生活,一天三顿食罐头。”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童年是在听着奶奶讲的故事和哼着的斑斓小调进进甜美的梦境的。奶奶虽不识字,但肚子里拆满了故事,有神话,有寓言,也有民间传播的;有书上有的,也有书上没的,但都是教人向善的。每到冬天,奶奶就早早地起床,操纵烧饭的时机把我的棉袄棉裤烤得热烘烘的,才让我穿上起床;晚上又用火炉将我的被窝热得热乎乎的才让我睡下。然后又陪在我的身边给我讲祝英台和梁山伯、孟姜女哭长城、猪八戒招亲、哪吒闹海、三打白骨精、傻女婿学说话、穷女婿给老丈人祝寿、狼来了、太阳为啥不嗮马齿苋等故事,经常是我进睡了很久,奶奶还在小声细语地讲着。炎天的晚上,奶奶就早早地给我洗完澡,把凉床移到门前的大槐树下让我躺下,她一边给我摇着蒲扇,一边指着天上的银河,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指着天上的月亮给我讲嫦娥奔月的故事;指着天上的彗星给我讲扫帚星在民间的一些传说;指着空中给我讲地盘爷上天进地的故事;有时候也会哼着豫南小调伴我进眠。奶奶很会讲故事,既有生动的情节,也有很强的画面感,有声有色,经常引起我无限的想象,至今记忆犹新;奶奶哼的小调是浅吟低唱,清爽淡雅,神韵绵长,是斑斓动听的催眠小曲,至今音犹在耳。

奶奶年岁大了,不克不及到大田里劳动挣工分,但负责家里一日三餐。从家里到小菜园,从小菜园到家里,洗菜刷碗,烧锅做饭,养鸡喂猪,清理卫生,从早到晚忙个不断。日常平凡,老是南瓜、红薯、蔬菜、米面不竭地变着把戏地调剂着全家人的生活,只要到了礼拜天才舍得做上一锅白米饭或白面馍。每当礼拜天的中午,全家人围坐在一路享受那些美食时,妈妈就不无“忌恨”地对我说:“我们是靠着你的体面才气食上一顿好食的呀!”

妈妈虽是开打趣,但说的也是大实话。食罢午饭,拾掇完碗筷,奶奶又翻开米缸,拆上一袋子供我交伙食的大米;翻开腌菜缸,捞出一把箭杆白,洗净切碎,很大方地浇上许多猪油,在锅里频频炒,曲到又熟又烂。菜凉了之后,奶奶又拿来我带回家的罐头瓶子,洗干洗净,一个一个地拆满拆实,那就是我在学校里一个礼拜的下饭菜。我背着奶奶为我预备好的米袋子,提着轻飘飘的罐头瓶子,拿着父亲给的五角钱,又要往上学了。

奶奶又拄起拐棍,拉着我的手,把我送到村口,并千丁宁万吩咐地说:“不要太省了,必然要食饱!”我看着慈祥的奶奶,连连点头说“记住了,记住了。”我松开奶奶的手,依依不舍地朝着上学的路上走往,我一步一回头地看着奶奶,奶奶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村口,仍是把展开的手掌搭在眉头上看着我远往的身影,曲到我的身影消逝在她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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