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龚自珍,想必各人都对他的一首《己亥杂诗》十分熟悉: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振作,形形色色降人才。”
龚自珍那首诗,还差别于一般世俗意义上的诗歌,而是在回江苏老家路上,应一个道士要求所做的青词。
青词是一种写给上天的祈祷文,在明朝的修仙皇帝世宗在位时最为时髦,嘉靖朝的权臣严嵩、严世藩父子,便以写得一手好青词得到嘉靖皇帝宠任。青词既然是写给老天看的文章,一般只讲究辞藻华贵、对仗工整,在内容上没有什么现实的意义。但龚自珍那首青词,却不像是写给天公看,而更像是写给当朝者看的——
九州大地要有生气,靠的是风雷激荡,而现在在曹振镛的治理之下,却弄得万马齐喑,一派暮气沉沉的光景。末句,龚自珍外表在劝天公为世间降下人才,但事实上世间缺人才吗?至少龚自珍本人必定觉得不缺,因为他自认就是一个百年难遇的人才。而龚自珍不断不得重用,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恰是因为他字写得很丑。
龚自珍科举之途不顺,屡次会试不第,只能以举人身份出仕内阁中书,当了个书记官。恃才傲物的龚自珍当然不愿屈就,一心想考进士,进翰林。在道光九年(1829年),39岁的龚自珍末于通过了会试,有了参与殿试朝考的时机。
在四月二十一日,龚自珍参与完殿试之后,写了一首诗:
“霜毫掷罢倚天冷,任做淋漓淡墨看。何敢自矜医国手,药方只贩古时丹。”
龚自珍的偶像是北宋的王安石。在殿试的策论中,龚自珍模仿王安石《上仁宗皇帝言事书》的大旨,提出了国度停止变革的定见条陈,所以自称是销售古时药方。龚自珍固然说不敢自夸为医国圣手,但从那首诗的字句之间,仍是能够看出他其时的自得之情的。可惜拔苗助长,龚自珍殿试只获得了三甲第十九名的功效。
当然,殿试功效只是决定了士子们是属于“进士及第”、“进士身世”仍是“同进士身世”,龚自珍位居三甲,是同进士身世的身份。除了一甲进士及第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能够间接进翰林院以外,其他新进士进翰林的道路,还有七日后的朝考。在朝考的试卷上,龚自珍根据《安边抚远疏》的命题,再一次大谈改革政治、兴利除弊之道,并提出了“以边安边”和“足食足民”的详细主张。
郭延礼先生所撰《龚自珍年谱》记载:“先生此文洋洋千余言,高见远见,犀利深入,阅卷诸公皆为赞颂。”此中阅卷大臣中的老刑部尚书戴敦元对龚自珍试卷十分赏识,想要列为第一,成果主考官曹振镛却说,此卷“楷法不中程”,字写得太差,不成列为优等。曹振镛的干涉,使得龚自珍最末与翰林失之交臂。
自此次朝考失利之后,龚自珍在各类测验上屡屡碰鼻,自嘲是“殿上三试,三不及格,不进翰林,考军机处不进曲,考差未尝乘轺车”,不断郁郁不得志。三年后的一天,龚自珍在街上看见一幅字帖,恰是本身小时候的教师宋璠所临。龚自珍把字帖购回家中,将本身灌得酩酊酣醉,酒中在字帖之后写下一文,次日酒醒后捧首痛哭了一场。龚自珍在文中写道:
“余欠好学书,不得志于今之宦海,蹉跎一生。回忆幼时晴窗弄墨一种光景,何不乞之塾师,早早学此?一生无困厄下僚之叹矣,可胜败负!”
龚自珍自道是因为书法写得欠好,被摒除出官场之外,恨没有早点跟着教师学写字。那当然是酒后说的气话,并且即使能写得一手好字,照龚自珍那孤高的性格和满脑子变化的设法,又若何能进曹振镛的高眼?所以龚自珍那种人,越是有才调,就越是犯了曹振镛的大忌,只会遭到打压,绝无可能在道光一朝出头。
龚自珍自知不克不及为当朝者所用,但能有什么办法呢?一种办法是试着改动本身,往适应那种情况,好比后代曾国藩,就是戢鳞潜翼,期待时机的更佳范本。只是龚自珍不肯向当朝者妥协,而走上了别的一条道路,抉择以荒谬出格的体例,来揭露和嘲笑朝廷轨制的无理和荒唐。
古有大书法家颜实卿的《干禄字书》,龚自珍便自创了一套《干禄新书》,而且号令家中所有的女眷,都一路来学书法。
《清稗类钞》记载:
“龚定庵生平不喜书,以是不克不及进翰林。既成贡士,改官部曹,则大恨,乃做《干禄新书》以刺其政。凡其女、其媳、其妾、其宠婢,悉心学馆阁书。客有言及某翰林,定庵必哂曰:‘今日之翰林,犹足道耶?我家妇人无一不成进翰林者。’以其工书法也。”
是啊,假设字写得好就能当上位,那还需要读什么书呢?各人一路来练书法就好了。在龚自珍的催促之下,他的家眷还实的都练得了一手好字,出格是其妇人何颉云书法尤佳。有一次龚自珍以内阁中书身份参与考差,同僚徐松还打趣他说:“定庵不克不及做小楷,断断不得。如其夫人与考,则可看矣。”可见在其时许多官员心目中,朝廷以书法好坏来评判考生才能凹凸,已是习认为常、见怪不怪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