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高考完毕,单独一人,挤了22个小时火车,第一次碰见张家界。
初见它时,我还没从此前绿皮火车上拥挤嘈杂的惧怕里缓过神来,澧水河正洪水众多,污浊不胜,狭街窄巷,行人寥寥,但那些大山劈面而来,挺拔进云,摄人心魄,像少年的抱负。
早传闻它美,所以必然要往看。那年17岁,我相信,人生有无数种可能。
那年,张家界还总被喊做“大庸”,无论它喊什么,那些大山,都让我勇敢认为,它是个奇绝的处所。
尔后经年。
大学的藏书楼里,想起过那里的洞窟;2002年炎天,求职狼狈,睡在长沙五一广场的条凳时,想起过那里的星星;后来,幸运降临的时候,想起过那里的风,挫折一次又一次没头没脑扇耳光,想起过那里的水。
生活变着法,以各类各样的体例,捶打着滚烫的抱负。
我们变着法,愤慨着吼喊着挣扎着,细舔青春的伤口。
不晓得为什么,总莫名地想起那里。
也许是因为,曾经站在那些大山上,见过那些千军万马的云朵。
在人生没有无数种可能的如今,我也会。
那些年,一有时间,就会偷偷跑往那里,见几个故人,饮几壶老酒,说几分往事,然后万事掉臂地沉睡在大山深处的民宅里。
把人唤醒的,要么就是风,要么是太阳。
大山无比平静。尘世里的时间,城市里的焦虑,人群中的卷躺,在那里,全数死掉了。
少年时,喜好的险峰,中年时,它们还在那。但更让你喜好的,已酿成山上的树和石头。
有些爱,不会永久稳定。
改动它的,是历来失控的时间和无法掌控的世事。
我们都曾专情广阔,奔涌向前,固执于辽阔的梦想;后来,现实种种,良多人沉于精微,沉沦上细微的详细。
那也许就是深爱的原因。
我喜好大庸,也喜好张家界。我从不在乎它能否喜好我。
我已中年,你仍然年轻,我看着你如今的样子,返老还童的样子,日渐锐气的样子,我想敬你一杯酒。
敬过往的本身。敬陪同的光阴。敬未知的将来。
感激你,把那些大山,烙在我心里,过往和将来,激荡或平平,幸福或痛苦,它们会陪着我,一路走过那其实短短的一生。
文/周文博 配音/陈普庄 视频/何佳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