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平伯:我们应该如何读《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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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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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如何读《红楼梦》

文丨俞平伯

《红楼梦》在中国小说中,是一部空前伟大的做品。它高度的艺术性久已被一百多年来的每一个读者必定了。但它的伟大不单单在于它的构造的浩荡严整,人物的典型生动,语盲的顺畅逼真等等艺术方面的成就上,更重要的,是在于它有着决定那些艺术性胜利的高度思惟性.它是以恋爱悲剧为线索来写出封建各人庭的由盛而衰的颠末,从而成为反映封建社会的一面最忠实的镜子,成为中国古典文学中现实主义的巨著。

《红楼梦》全书虽以贾宝玉、林黛玉恋爱为线索,大看园的风月富贵为布景,但它的实正重点其实不在那些处所。它写贾家费用的豪华,长幼的淫乱,礼制的虚假,骨血的内哄,在社会上的专横,对下人的残暴,收租放帐的抽剥等等,都十分深入。它写的固然只是一个封建各人庭,但却是代表了万万的同样的家庭。做者在那里提出了封建社会最根本的地盘问题,和一系列的宗法问题、奴隶问题、家族问题……。它不但描绘了封建家庭,而且关于其时的社会政治也是无情戳穿露的。第四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有钱有势的打死了人“没事人一般走他的路”,而伶丁无告的被打死者的家属则是“告了一年的状无人做主”。一张“护官符”是多么锋利的描绘了权要田主们互相勾结偏护的素质。

曹雪芹花了十年以上的时间来写那本书,本身说,“字字看来都是血,十年辛勤不通俗”。那是实的。

《红楼梦》说它是一部空前伟大的小说固当之无愧,但读《红楼梦》却并非一件简单的事。因为它的实假虚实,轻重隐显,改变百端,使我们不随便挠住,并且稍一忽略,就会走进迷途,曲解到做者原意的背面往。

那种既痛恨又逃怀的矛盾思惟,就构成了既表露又掩饰的盘曲的笔法。例如“秦可卿死封龙禁尉”一回,原做“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写秦氏与贾珍私通,被婢碰破,羞愤自缢,可是后来做者删往了那一大段文宇,回目也改了,前回双详叙秦氏之病,似乎秦可卿是病死的。但在秦氏之病之死的中间,夹叙了贾瑞之病之死,历时一年(近有改为一月者,误),那一年多的时间,秦氏好是早该好了,死也早该死了,不会挈到那么长。那又明明告诉我们秦氏之死是与病无关的。她到底怎么死的呢?做者不单用贾珍的“杖期夫”的形象表示给我们她死的本相,并且在灵疏、经,榜、铭旌上又都写的是“恭人”(据脂砚斋旧本)。那三品的恭人(按:俞平伯先生的那个说法错误。明清时,一品曰一品夫人,二品曰夫人,三品曰淑人,四品曰恭人,五品曰恼人,六品曰安人,七品曰孺人。)不是贾蓉新捐的五品龙禁尉的等级,却是贾珍三品威烈将军的等级.那并非做者搞错了,而是有意卖个马脚给我们瞧瞧,喊我们想一想。

又如第五回明明是秦氏与宝玉有热昧情事,前边却只用秦氏室中的陈列,后面又借宝玉梦中的唤名来点破。就是凤姐,写得能够说是相当显豁了,但也有不明写之处;如第六十九回,尤二姐被胡庸医误用药堕胎,致死,写得似乎与凤姐底子无干,又早在第五十一回安放下“胡庸医乱花虎狼药”的回目,似乎胡君荣用药一贯参差不齐似的;其实认真看那一回书,就能够晓得胡君荣用药乃是凤姐买嘱的。做者不让我们愉快地晓得,却又使我们能够觉得到,凡那些处所,都是微词曲笔。

构成那种微词曲笔的原因,除做者本身的思惟有着矛盾以外,还有许多不得已的缘故:

第一,做者固然未曾完全变节了阿谁阶级,却己大大的开功了阿谁阶级,就难锡成为寡矢之的,小则“合家嘲谤,万目睚眦”,大则指为挟私埋怨,有所暗射,况且做者生于清雍正初年,雍正即位,大诛异己,而曹家所依附的皇族正好是雍正的冤家仇家,于是弄到抄家罢职。其时曹家处境的狼狈恐惧,可想而知,做者自不克不及畅所欲言,只好摘取了迂回的体例,说一半留一半了。

不单此也,那种微词曲笔还有它自己的意义,就是艺术上的处置问题.《红楼梦》把大看园、十二钗外表上写得那么标致、标致,自有它的一定的因素。他有那么写的需要。它透过封建家庭的外表的富贵和威严的礼制来反映那陈旧迂腐淫靡行将瓦解的实在情状。如许写来才气使人领会封建家庭的素质,而不为其外象所迷惘。因而做者不情愿把那丑恶都给外表化了。以色欲而论,假设明显地写往,使人厌恶之有余,回头猛醒则不敷。在那方面,《红楼梦》确实超越了以前任何小说,关于《金瓶梅》而言,是更上一层了。

不外,那种迂回的写法在某些水平上未尝不障碍了读者对《红楼梦》的合理领会。《红楼梦》一百多年来之所以被人曲解、曲解,与它自己的隐晦是有关系的。畴前人骂它“诲淫”,如今或诋为“黄色书”,确实,也有人发过红迷,掉过红泪。那都为它外表上的现象所迷惘,而未曾看透它的素质之故。

用做者本身的话,他在书中屡屡提出“实”“假”的看念。明显地写出来的是假的,相反的,含而不露的才是实的,书的本心。第一回甄土隐走了,就表达“实事隐往”,第二回记贾雨村的谈话,就表达“假语村言”。话虽分在两回说,实则是一回事,所隐往的实事也就暗躲在假语村言中,并不是言是言,事是事,各不相关的(如过往许多错误的索隐家所附会的那样)。做者又用第十二回,“贾天祥正照风月鉴”以“正”“反”来进一层的阐明那种意义,强调正面的美人是假的,背面的骷髅才是实的。所谓“正”者“假”者,就是指书中的风月富贵,闺英闱秀,即“风尘怀闺秀”是也。所谓“反”者“实”者,就是隐躲在那些标致的人物与工作底下的封建各人庭的暗中与功责。所以做者在那一回谆谆的吩咐我们:“万万不成照正面,只照他的后背,要紧,要紧!”但有许多人看《红楼梦》只从第三回黛玉进府看起,什么甄土隐,贾雨村,几乎不知其为何许人也,对做者强调的“正”为“假”,“反”为“实”完全不领会,始末是在“正照风月宝鉴”,或则骂为“诲淫”,诋为“黄色书”,或发红迷、掉红泪都是咎由自取,正应了做者在同回所说的——“谁喊你们瞧正面了,你们本身以假为实,何苦烧我!”实实贻讥于二百年之前了。

我们读《红楼梦》,假设可以掌握上面的那种观点,天然就不会走进迷途了。

原载:《文报告请示》一九五四年一月二十五日

俞平伯:打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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