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客销愁长日饮,偶尔乘兴便醺醺。
怪来醒后旁人抽泣,醒里不时错问君!
赏析
元稹对亡妻韦丛有着热诚固执的爱恋,那首“伴客销愁”,曲曲传情,写来沉痛动人。
起句便叙写他在丧妻之痛中意绪消沉,成天借酒浇愁的情态。伴客销愁,外表上是陪客人,现实上是好意的客报酬了替他排遣浓忧而有意拉他做伴饮酒。再说,既是“伴客”,总欠好在客人面前流露儿女之情,免不了要虚与委蛇,强颜欢笑。如许销愁,哪能不愁浓如酒!在那长日无聊的对饮中,他饮下往的是本身的眼泪。“酒进愁肠,化做相思泪”,显露出了心底的凄苦。
第二句妙在“偶尔乘兴”四字。那个“兴”,不克不及简单地当做“兴奋”的“兴”,而是沉郁的乐章中一个偶尔昂扬的音符,是情感的突然跳动。酒宴之上,客人想方设法启发他,而诗人一时悲从中来,倾杯畅饮,以致醺醺酣醉。可见,那个“兴”字,溶进了客人良苦的专心,诗人悲伤的泪水。“偶尔”者,言其“醺醺”酣醉的次数其实不多,足证上句“长日饮”其实饮得很少,不外是借酒浇愁而意不在酒,以至是“未饮先如醒”,正见悲伤人别有怀抱。
结尾两句,实是锥心抽泣血之言,读诗至此,有恋人能不掩卷一哭!醒后吐实言,那是常情;醒来但见旁人啜抽泣,感应希罕。一问才晓得,本来本身在醒中忘记爱妻已逝,口口声声唤唤老婆哩!凄惶之态,凄苦之情,撼人心弦。
绝句贵深曲。此诗有深曲者七:吊唁逝者,流泪的应该是诗人本身;如今偏偏不写本身悲伤落泪,只写旁人感抽泣,从旁人感抽泣中见出本身悲伤,此其深曲者一。以醒里暂时忘却丧妻之痛,写出永久无法忘却的哀思,此其深曲者二。驰念亡妻的话,一句不写,只从醒话着笔;且醒话也不写,只以“错问”二字出之,此其深曲者三。醒里觅伊,正见“觉来无处逃觅”的无限空虚索寞,此其深曲者四。乘兴倾杯,却引来一片抽抽泣,妙用反衬手法获得强烈动人的效果,此其深曲者五。“不时错问君”,再现了过往夫妻形影不离、诗人一刻也离不了那位爱妻的情景,畴昔“泥他沽酒拔金钗”(《遣悲怀》)的排场,宛在目前,此其深曲者六。醒后失意的样子,醒来惊愕的情态,不着一字而隐约可见,此其深曲者七。一首小诗,具此七美,实可谓之“七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