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驱进，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宋词里的苦命红颜（三）

诗人陆游临末写了一首极为闻名的《示儿》：

死往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青山一忧愁蒙蒙，干戈况满天南东。

来孙却见九州同，家祭若何告乃翁！

又是一段血雨腥风的汗青，从贵妇到布衣，不晓得又有几女子见证了那段家国惨痛？明人陶宗仪《辍耕录》中记载了一个“徐君宝妻”的故事，留下了一曲华美苍凉的“满庭芳”：

她是岳州人徐君宝的老婆，岳州在南宋消亡的前一年沦陷，徐君宝下落不明，他的老婆做为战利品被元军掳往，并从岳州一路被带到杭州。想来她必然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从那首“满庭芳”能够看出，也是一位才思俱佳的女子，文化素养与风度气量应该远在之前的蒋兴祖女和淮上女之上。

元军主帅对那位标致多才的女子甚是沉沦，在那押解的一路上，几度欲非礼，但每一次都被她“以计脱”。可是，关于一个身陷对手的弱女子，所谓的“计”再巧妙伶俐，也得对方跟你讲理才行。看来那位蒙古主帅也是怜香惜玉，不忍心强迫。可是胁制末是有限的，那一天，蒙前人发出了最初通牒，再不从，就要用强了！徐君宝妻早怀死志，沉着说道：“俟妾祭谢先夫，然后乃为君妇不迟也。君奚怒哉!”（等我祭奠完我前夫，然后再做您的新娘子，请您不要发怒吧。）蒙古主帅信认为实，就听任她盛妆焚香，向南方拜祭前夫。随后她题了一首《满庭芳》于壁上，投水而死。

汉上富贵，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绿窗墨户，十里烂银钩。一旦刀兵齐举，旗帜拥、百万貔貅。长驱进，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载，典章人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鉴徐郎安在，空难过，相见无由。从此后，梦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下阕从国度命运转移到了本身遭际，不幸之中有幸，本身没有像千万万万被掳女子那样被带往荒渺的北方，无论若何此时还在南方。她驰念着亲爱的丈夫，不由得问道：徐郎徐郎，你在哪里啊？“空难过，相见无由”。是啊，再也见不到了。而此时，本身也要赴难了。从此后，唯有千里梦魂相逃，“夜夜岳阳楼”了。

整个一首词，极富意境，虽也有伤感也有无法，却始末是淡定沉着的，对恋爱的忠贞不渝，对国度的哀婉感喟，全都一泻无余。可是那是一首绝命词啊，那是一个女子在生命最初一刻发出的声音，虽有遗憾与难过，却不见眼泪与失看。国度沦亡，爱人无踪，本身活着想来也是无趣。与其生而受辱，不如死而明志。所以她的词才会如许大气雍容。我相信她是沉着赴死的，在举身投进清池的一刻，她会是浅笑的，哪怕那浅笑充满凄凉，也必然是标致密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