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嫌弃”是假,“打情骂俏”是实,苏轼与迷弟黄庭坚若何相处?
他人眼里的黄庭坚,是可堪大任的“清才”(王安石语),可拜托末身。苏轼眼中的黄庭坚,是情投意合,可神交的友人。熙宁十年(1077)他赴徐州任途中颠末济南,与李常小聚,“得见足下(即黄庭坚)之诗文愈多,而得其为人益详”“意其超逸绝尘,独立万物之表,驭风骑气,以与造物者游”,嘉奖黄诗不落窠臼、自出新意。黄庭坚传闻后化身“迷弟”,连写两首诗,自比微不敷道的小草,但有着远大的志向,愿与像苏轼如许的高峻青松生平相依,结为老友。“大小材则殊,气息固类似”,他特殊强调,本身和苏轼是“气息类似”之人,字里行间,满是对东坡的敬慕和崇敬,言辞间“执礼甚恭,如见所畏者”,仿佛视本身为苏门门生,尔后两人不时隔空唱和。
元丰二岁暮(1079),黄庭坚因“收受有嘲笑文字而不申缴”,受乌台诗案连累,被罚铜二十斤。他在国子监任满后,本已受荐授著做佐郎,因而事连累,下放处所,改授知吉州太和县。从县尉、学官到一县之长,其实是升迁,黄庭坚手中也掌握了处置政务的实权,但他并没有多高兴,一是对新法的不满,二来苏轼谪居黄州后闭门谢客,“不复做文字,自持甚严”。继室谢夫人又因病往世,苏黄二人配合进进了人生的低谷期。黄庭坚并没有因受连累“取关”苏轼,他曾致书苏辙,传达音问,苏轼对其“既丧妻,绝癖好,蔬食饮水”的意向领会得很清晰,虽然两人从未见过面。
曲到元祐元年(1086),苏轼重返京城,神交十年的笔友才相聚东京(今开封),一时间,苏门四学士(秦看、黄庭坚、张耒、晁补之)齐聚京师,与苏轼酬唱往还,谈诗论文,配合渡过了一生中罕见的快乐光阴。黄庭坚元丰八年(1085)进京为秘书省校书郎后,借居在京城西北的酺池寺,苏轼住阊阖门外白家巷中,黄庭坚有诗《雨过至城西苏家》:
飘然一雨洒青春,九陌净无车马尘。渐散紫烟笼帝阙,稍回晴日丽天津。花飞衣袖红香湿,柳拂鞍鞯绿色匀。管领光景唯畅饮,国都谁是得闲人。
讲的就是元祐元年(1086)的一个雨后,单独来到苏轼家中的情形,借雨后晴和表达拜见苏家的喜悦。文人学士云集汴京,闲暇之余,少不了游赏宴集、唱和酬答,苏轼私邸仿若文艺沙龙,聚集苏门中人来此挥毫泼墨、批评商讨。一日,黄庭坚、秦看、晁补之等人聚于苏宅,突然有旨,令翰林学士苏轼撰《沿路赐奉安神宗御容礼节使吕大防银合茶药诏》,东坡磨墨伸纸,落笔写下“于赫神考,如日在天”,然后问诸位:“能代下一转语否?”门生们纷繁推辞,过了一会,东坡援笔续写道:“虽光亮无所不临,而躔次必有所舍……”诸生叹服。黄庭坚曾向苏轼请教做文之法,东坡教以熟读《礼记·檀弓》,庭坚深认为然,现在有时机当面受教,天然不会错过任何时机,家乡寄来了名产双井茶,给东坡故居士拿一些,附赠一首七言律诗《双井茶送子瞻》:
人世风日不四处,天上玉堂森宝书。想见东坡故居士,挥毫百斛泻明珠。我家江南摘云腴,落硙霏霏雪不如。为公唤起黄州梦,独载扁船向五湖。
东坡回以《鲁曲以诗馈双井茶次韵为谢》:
江夏无双种奇茗,汝阴六一夸新书。磨成不敢付僮仆,自看汤雪生玑珠。列仙之儒瘠不腴,只要病渴同相如。明年我欲东南往,画舫何妨宿太湖。
两首诗皆押“书、珠、如、湖”四字,那是其时文人和诗的一种弄法,庭坚再次韵和之:
一月空回长者车,报人问疾遣儿书。翰林贻我东南句,窗间默坐得玄珠。故园溪友脍腹腴,远包春茗问何如。玉堂下曲长廊静,为君称心说江湖。
苏黄如斯往返和答,达8次之多,越往后越难,愈出愈奇。有学者统计,从元丰八年(1085)岁末到元祐四年(1089)四月苏轼离京赴杭州任,他们彼此唱和的诗统计有35题之多,假设加上此外不异标题问题的诗做,则多达40题。此外黄庭坚还有几首题咏苏轼的诗,那是个不小的数目,有时一个标题问题不只苏黄之间唱和还会有其别人参与和诗,如苏轼做《武昌西山》诗,和者多达三十余人。那期间的唱和对黄庭坚的诗歌创做刺激很大,苏轼一走,“诗伴”没了,黄庭坚又患了头眩症,诗兴大减,一个数据颇能阐明问题:“在今本黄集中,做于元丰八年六月至元祐四年的诗达400首,而做于元祐四年至元祐八年的诗却不敷20首。”
有意思的是,苏轼在与庭坚唱和中一改其放笔挺书清雄豪放风气,有模有样学起“庭坚体”,他恐怕最早重视到“黄诗自成一体”,说每见鲁曲诗文,未尝不钦佩,“鲁曲诗文如蝤蛑(即梭子蟹)江瑶柱,格韵高绝,盘飨尽废”,将其诗文比做鲜美可食的海鲜,然不成多食,不然会“发风动气”,为什么会那么说?因黄诗过于强调“以故为新”,无一字无来处,不免走向极端,使做品显得堆砌修理,欠缺生气。黄庭坚也“嫌弃”苏轼“文章妙一世,而诗句不逮前人”,毫无句法可言。苏轼历来喜开打趣,“迷弟”不胜示弱,两个彼此赏识、文学兴趣差别人之间的“打情骂俏”被一些人视为豪情反面、互相讥嘲的证据,其实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