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看被贬处州时做名篇《千秋岁》,传颂极广,和者无数,又因词意过悲而被视为不祥之兆:
水边沙外。城郭春冷退。花影乱,莺声碎。漂荡疏酒盏,告别宽衣带。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
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联袂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镜里墨颜改。春往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春往也,飞红万点愁如海”出格令人击节赞颂,但吟诵至此,那如海的深愁似乎早已将词人沉没。曾布读了之后慨叹:“秦七必不久于世,岂有‘愁如海’而可存乎?”孔平仲看到“镜里墨颜改”一句大惊,说“少游盛年,何以言语悲怆如斯?”不久之后秦看公然下世了。那首词几乎是他呕心沥血之做,末句将词做推向飞腾,类似于林黛玉想出来的那句“冷塘渡鹤影,冷月葬诗魂”,美则美矣,过分伤身。
一般诗词唱和总要以原做的风气为原则,但苏轼不拘泥于俗套,和词完全根据本身的风气趁热打铁,反而在浩瀚和者中为最为出寡。《千秋岁·次韵少游》:
岛边天外, 未老身先退。珠泪溅,丹衷碎。声摇苍玉佩、色重黄金带。一万里,夕阳正与长安对。
道远谁云会,功大天能盖。君命重,臣节在。新恩犹可觊,旧学末难改。吾已矣,乘桴且恁浮于海。
《千秋岁》成了苏秦二人友谊的一次谢幕,也出人意料地成为表达心声的代表做。同样是贬斥,苏秦二人的心境大差别。苏轼在任何顺境中似乎都能“超然自得,不改其度”,正因他“以诗为词”,在诗词两种体裁中都能看到他乐看奔放的脾气,不是“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即是“小船从此逝,沧海寄余生”。秦看遭受了几次冲击后便有点一蹶不振,老是“黛眉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否则就是“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哪怕看到的是明丽美妙的春光,他也只感触感染到“花影乱,莺声碎”。《千秋岁》唱和时苏轼已在晚年遇赦而还的路上,那阕词类似他对本身人生的一次梳理,开头他已慨叹本身“未老身先退”,在种种冲击之下“珠泪溅,丹衷碎”。但履历了无数冲击之后,他仍然觉得“旧学末难改”。
秦看被赞为后主之后,一人罢了,所以他只能以一颗灵敏的词心往无前提地承担命运带给他的一切,从一起头等待“怎得东君长为主,把绿鬓墨颜,一时留住”,到“日边清梦断,镜里墨颜改”,曲至“偶相逢,惨愁容。绿鬓墨颜重见两衰翁”。
苏轼呢?即便放逐海南岛远离京城和支流,苏轼仍有本身的一套定位办法,“一万里,夕阳正与长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