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街市上熙熙攘攘。
王昌龄站在人群里,回看墙角飞檐,一朵云鸟儿般立在那里。
温暖的阳光照在护城河上,波光相乱,正如他此刻的忐忑。
此往岭南,前途未卜。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半年前所写《长信秋词》,本是一组宫怨诗,却被奸相李林甫借题诬蔑,遭此厄运。
不外也罢,现在贼人当道,连恩师张九龄都被罢了相,本身还有什么好迷恋的呢?
他苦笑一声,转身,消逝在驿道尽头。
那一年,是开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
一路拜亲访友,不觉到了南阳地界。他突然忆起老友孟浩然来。
10年前,两人在长安相遇,把酒言欢,好不快活。后来,王昌龄进士及第,孟浩然却名落孙山。
但,那丝毫没影响两人的友谊。
没想到,一别就是10年。现在,也不晓得孟兄过的如何?
孟浩然倒没多大改变,只是脸上平添白须,人也愈加清癯了。
“老弟,愚兄想你很久了。”他颤巍巍地迎上来,握住王昌龄的手不放。
“哥哥,那是咋了,为何那般消瘦?”王昌龄骇怪地问。
“唉,不碍事的。”孟浩然不认为然地说,边强忍着背上的痒痛。
但王昌龄毕竟是察觉出一丝异样,看着贫无立锥的茅舍,不觉有些凄然。
他在孟浩然处盘桓数月,不忍离往。
春往秋来,末于到了分手的时候。
告别,孟浩然抱愧地说,“贤弟,愚兄背疾不得饮酒,只好做诗一首权做送行。”
“全凭哥哥。”王昌龄道。
孟浩然沉吟片刻,乃赋《送王昌龄之岭南》——
洞庭往远近,枫叶早惊秋。
岘首羊公爱,长沙贾谊愁。
土风无缟紵,乡味有查头。
已抱沉疴疾,更贻魑魅忧。
数年同笔砚,兹夕异衾稠。
意气今安在,相思看斗牛。
- 02 -
两年后,朝廷大赦,王昌龄由岭南北返长安。
走到岳阳的时候,他碰着正在此处游历的李白。
两位当世顶尖诗人相见,自是喜不自胜。
王昌龄做诗一首《巴陵送李十二》相赠——
摇曳巴陵洲渚分,清江传语便传闻。
山长不见秋城色,日暮蒹葭空水云。
告别李白,王昌龄陆续北行,在荆州拜见了恩师张九龄,也留诗一首《奉赠张荆州》——
祝融之峰紫云衔,翠若何其雪崭岩。
邑西有路缘石壁,我欲从之卧穹嵌。
鱼有心兮脱网罟,江无人兮喊枫杉。
王君飞舄仍未往,苏耽宅中意远缄。
然而,最让他安心不下的仍是老哥孟浩然。
“两年过往,不晓得他的病情好些没有?”他想着,遂向襄阳行往。
正值隆冬,阴风怒号,草木含悲。俄而下起大雪,但见四野茫茫,六合一白。
王昌龄也不急赶,逢店过夜,遇村则食。如许走走停停,转眼竟到了翌年春,总算进进襄阳地界。
浩然兄的气色好了良多。胡子仍然雪一般的白,面色却红润起来。
“哈哈,就晓得贤弟总有出头之日。”他爽朗地笑着,把王昌龄迎进柴门。
虽已立春,气候却反常冷冷。两人进屋,围着火炉,又烧了一壶茶,互诉心声,不在话下。
却说那一日,两人食过早饭,太阳已升到树梢。
“昌龄老弟,你来我家几天了,天天清汤寡水,也没好好招待你。今天气候不错,不如咱们往鹿门山钓鳊鱼往。那可是襄阳特产哦,晚上就靠此下酒,若何?”
饮完最初一口玉米糊糊,孟浩然提议说。
“实的啊,那太好了。只是,哥哥的病,食得酒吗?”
传闻有生鲜食,刚咽下半截烤红薯的王昌龄两眼冒光。
“哈哈,那个嘛。病已好的差不多了,少食些酒,应是无妨的。”
孟浩然笑着答复。
两人相视一笑,带上干粮、渔具,向鹿门山而往。
- 03 -
春冷料峭。
路上行人稀少,刚抽出新芽的小草上,霜雪已经熔化,湿漉漉的泛着清凉的光。
远处松树林里,充满着一层薄薄的乳白色雾霭。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向西而行。
走了约40里地,太阳已升至头顶,渐渐感应热起来。
田野上空的雾霭已经消逝了,王昌龄感应,本身走在一个沉寂通明的世界里。
来到鹿门山下,一条小溪绵亘面前。
“就是那里了。”孟浩然说。
两人沿着小溪,找到一块大石头,当做桌子,拿出窝窝头食起来。
那时,孟浩然已整好鱼竿,他来到一棵松树下,将鱼饵远远甩出,闭目养起神来。
垂钓那种活儿,对王昌龄来说,可是小菜一碟。
他出仕前隐居霸上,就靠打鱼为生。他拿着鱼竿,其实不急于撒饵,而是逆流而上,觅觅适宜的处所。
小溪清澈见底,水草在细细的鹅卵石上游动,像无数条小蛇。
在一块大石头处,因为石头的阻挠,小溪稍稍转了个湾儿,从而构成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潭其实不深,但因水流变缓,漂浮着很多残花败柳。
王昌龄晓得,那里就是鱼儿聚集的处所了。
他撒下一片鱼饵,然后才甩出鱼钩。果不其然,纷歧会儿功夫,他就钓到了两条鳊鱼。鳊鱼有半尺长,在水面跳跃,拼命挣扎。
王昌龄其实不急于收线。他拉一拉,放一放,当把鱼儿拉到岸边时,鳊鱼已体力不收,舍弃了折腾,乖乖地被王昌龄收起,放进了鱼篓里。
比及太阳西斜的时候,王昌龄已钓了10多条鳊鱼。
他收了鱼竿,来到下流找孟浩然。孟浩然似乎还在沉睡之中,他的鱼篓里一无所有。
“哥哥。”王昌龄凑上前,在浩然耳边悄悄唤。
孟浩然睁开眼,一看王昌龄的鱼篓,喜出看外。
“昌龄老弟,没想到你仍是一把垂钓好手啊。只是,那么多咱也食不完,不如就放生一些吧。”
王昌龄点点头,从鱼篓里倒出一些鱼到溪水中。
当晚,两人就熬起鳊鱼汤来。孟浩然又从村头小卖部赊了两瓶好酒。
兄弟俩食着鲜鱼汤,饮着二锅头,评点全国时事,好不温馨。
不知不觉,已是夜深。
- 04 -
次日醒来,王昌龄仍觉得头有些昏昏的。他撇了一眼隔邻,孟浩然仍在沉睡之中。
“呵呵,昨晚实是饮了很多,如今能饮点粥,就更爽了。”他觅思着,遂起床往灶火煮粥。
粥煮好了。
王昌龄便来喊孟浩然,喊了几声没反响,他伸手往推时,却骇怪地发现,孟兄已没了唤吸。
本来,孟浩然痈疽将愈,郎中曾吩咐他万万不成食鱼鲜,更不克不及饮酒,不然不只辛勤治疗白搭了,还可能引发败血症。
却没想到,为了招待老友,孟浩然末是破了戒,病发身亡。
那一年是开元二十八年,公元740年,孟浩然时年51岁。
却说王昌龄晓得原委后,痛不欲生。
在村人的搀扶帮助下,他把孟浩然葬在鹿门山脚,随后渐渐进京到差。
次年,王维得知了老友的凶讯,回忆起当初与孟浩然的友谊,不觉潸然泪下,赋诗一首《哭孟浩然》,做为祭奠——
故人不成见,汉水日东流。
借问襄阳老,山河空蔡州。
现在,1000多年过往,诗词君重温那段汗青,慨叹万千。
假设,没有那场聚会,孟浩然定不会早死,他将写下更多“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般绝美的诗句;假设,王昌龄不是打鱼妙手,他们没有鱼汤下酒,唐诗的天空,能否会愈加耀眼?
人世间,有一种才,喊英年早逝;有一种情,喊相爱相杀;有一种无法,喊逃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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