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庚
与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齐名的民国五大出书社之一的开通书店，在中国现代出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学者邱雪松的新书《启蒙·生意·政治：开通书店史论(1926—1953)》，为我们再现了开通书店从1926年兴办，到1953年与青年出书社合并而成为中国青年出书社的27年间的嬗变过程，“出书”自己丰富而复杂的汗青面孔也在此中得到闪现。
《启蒙·生意·政治： 开通书店史论(1926—1953)》
邱雪松 著
中华书局
从五四运动走来
在中国出书史上，商务印书馆创建于戊戌变法期间，中华书局创建于辛亥革命期间。而开通书店，则是五四运动的产品。
开通书店的开创人章锡琛，本来是商务印书馆的员工。章锡琛本身回忆，“五四运动以后，商务的几种杂志，被‘新青年’派骂得遍体鳞伤”，在新思惟运动中，妇女问题也成为其时讨论的热门。恰是在参与那个问题的讨论中，章锡琛的思惟得到了洗礼和改革，他“急来抱佛脚，不能不从藏书楼里找出几部日本书阅读，东抄西撮写一点文章来应市”，成果“竟然也赢得一般读者的好评，以至有人当面把我捧做妇女问题的专家”。
五四运动让章锡琛脱胎换骨，从思惟上完全酿成了别的一小我，那才使得他由《东方杂志》到《妇女杂志》，再到《新女性》，最初兴办了开通书店。关于店名，章锡琛颇费思量，最初仍是伴侣们帮了忙。孙伏园据“开宗明义”之意，取名“开通书店”，并书写了招牌，丰子恺则设想了店徽。
开通书店总店
1926年8月1日，章锡琛在上海宝山路宝山里60号家中挂出了“开通书店”的招牌，开通书店从此正式创建。不久，夏丏尊便担任了负责书店编纂事务的编纂主任。在夏丏尊、丰子恺、墨自清和叶圣陶、胡愈之、郑振铎等商务印书馆老友的鼎力撑持下，开通书店很快声名鹊起。到后来，叶圣陶、徐调孚、顾均正、宋云彬、刘叔琴、刘熏宇、王伯祥、傅彬然、贾祖璋等人加盟后，章锡琛更是如虎添翼，开通书店很快成为传布新思惟、新文化、新学术的一个重镇。
开通书店同人合影（1948年5月）。从左至右，前排依次为叶圣陶、章锡琛、傅彬然，后排依次为徐调孚、金仲华、贾祖璋、顾均正。
在邱雪松看来，兴办与维系开通书店的常识分子，除了共有的下层边沿常识分子那一配合社会身份外，其思惟底色都有激进的一面，之后进店的叶圣陶、胡愈之等都有过一段时间认同甚至参与社会革命的人生履历。“事实上，恰是那两点深入地形塑了开通书店的自我设定、营运战略、聘用原则甚至各个期间的政治抉择。”
翻开教科书市场
开通书店的第一本畅销书，是1926年3月出书的《爱的教导》。《爱的教导》是19世纪意大利做家埃德蒙多·德·亚米契斯的代表做，1923年夏日，夏丏尊决定比照该书的英译本和日译本，将其翻译为中文全译本，并交由开通书店出书。
章锡琛对此书高度重视，亲身校对全稿，还专门为其撰写了《校毕赘言》，以做告白鼓吹之用。他还请丰子恺绘造了封面和十幅插图，同时辅以相当力度的鼓吹，末于使得此书一炮而红，成为新文学以来最畅销的儿童文学译做。到1949年3月，《爱的教导》重印30版以上，成为开通书店的“食饭书”之一。就连鲁迅都曾在1936年对夏丏尊开打趣说：“那本书卖得好，你可是当财神老爷了。”
在民国，能否出售教科书是一家出书社开展强大的核心所在。章锡琛深谙此点，婉言“商务、中华、世界所以能成为出书界的翘楚，独一的根本前提是印数最多的教科书”。
开通书店那个范畴的打破口是《开通活页文选》。章锡琛从本身早年的国文教学的理论动身，考虑出书一种“单篇文章独立成页，事先不停止同一拆订，待每个学校的教师肆意选购组拆成册后再行拆订”的国文教科书，以减轻学校、教师和学生在国文教学方面的承担。到1937年，《开通活页文选》已有两千篇选文，成为学校普及摘用的国文教材。
自信心满满的章锡琛随后觅觅人手编写各科教材，企图扩展开通书店教科书的市场份额。在那此中，章锡琛最为垂青的是初中英文教科书。
1927年9月，在武汉国民政府外交部任秘书的林语堂，有感于政治动乱，分开武汉抵达上海。经孙伏园从中牵线，林语堂提出可为开通书店编写一套初级中学英文教材。合同签定后，两边联袂从各自角度对市道通行的英语课本大加批评，为即将退场的教材造势。林语堂每周在《字林西报》颁发文章，报复已出教材的不敷。开通则在旗下刊物登载读者来稿，远相唤应。
1928年8月，《开通英文读本》第一册出书，第二、第三册于翌年相继出书。该教材比拟以往教科书内容确有优良之处，它针对通行教材语法与课文两分的弊端，在课文内容中交叉讲授语法；课文编进大量的英国儿歌、民间故事，再共同以丰子恺绘造的插图，实正做到了寓教于乐。
林语堂著、丰子恺绘《开通第三英文读本》封面及内页(开通书店1929年9月出书)
为了扩展影响，林语堂邀请赵元任、郁达夫等大腕著文捧场，一些出名报刊也登载了书评。丰富的内容，共同普遍的鼓吹，促使《开通英文读本》正式投放市场后被各地中学纷繁选用，并深受好评。《开通英文读本》给林语堂和出书社都带来了丰厚的回报。林语堂从此有“版税大王”之称，靠写做收进，实现了财政自在。开通书店也一举在英语教科书市场站稳了脚跟。
很快，另一业界大佬世界书局也期看循此构想开辟中学教科书市场。世界书局老板沈知方责成英文编纂部主任林汉达编写一套英语教材，1930年2月至4月，《原则英语读本》三册先后投放市场，反应不错。殊不意，那套书间接引发了一场开通书店与世界书局之间告白味十足的版权讼事。最末，开通书店输了讼事却赢了声誉，带动《开通英文读本》名气销量大增。
邱雪松认为，民国期间教科书历来被大出书社视为禁脔，世界书局与开通书店间接诉诸法令，折射出大出书社力求陆续庇护既有邦畿、回绝新兴权力的立场。章锡琛沉稳应对，让对那场讼事持坐山看虎斗立场的大出书社深感不测，对其不再小觑，认可了它的进局，开通书店从此“跟其他大同业渐渐走往一致的标的目的”，并在出书界占据重要地位。
新文学的重镇
1936年，开通书店创建十周年之际，专门聘请一批做家写一篇新做，汇编成集以做纪念。
夏丏尊在短序中交代了此举的启事：“据一般责备家说，我国的新文学运动起来以后，小说方面的成就比力可看。开通自从创建的那一年起，就把刊行新体小说做为出书方针之一。到如今，各人都认可开通那一类的出书物中间，很有一些在现代文学史上占有地位的佳做。那是开通的荣誉。开通要永久连结它的荣誉，就约现代做家各替开通特写一篇新做，用来纪念开通，同时也给我国小说界留个鸟瞰的摄影。”
小说集的名字喊《十年》，所约做家共有二三十位。因为到了集稿的期限时，有些做家因为工作忙，有些做家因为要慎重琢磨，尚未把稿子寄到，而存稿的篇幅却已很多。为了收录更多的做品，开通书店暂时决定改为分册出书，先将已收到的颁发在《十年》上，不久又推出《十年(续集)》。
《十年》 《十年(续集)》（开通书店）
《十年》收进鲁彦、老舍、张天翼、靳以、王统照、巴金、徐霞村、吴组缃、施蛰存、李健吾、丁玲、凌叔华、萧乾、叶圣陶的做品，《十年(续集)》收进蹇先艾、郑伯奇、艾芜、沙汀、芦焚、沈从文、周文、萧军、端木蕻良、蒋牧良、茅盾、夏丏尊的做品。该名单中根本囊括了20世纪30年代活泼于文坛的做家，固然他们在政治立场与艺术风气上各有差别，却都情愿为开通书店著文，开通书店在其时文艺圈的号召力可见一斑。
开通书店为新文学做家所认同，缘于出书社把“刊行新体小说做为出书方针之一”，良多文学青年恰是因为开通书店的提携而走上了做家之路。巴金晚年曾密意回忆：“能够说，我的文学生活是从开通书店起头的。我的第一本小说就在开通出书，第二本也由开通刊行……所以在谈到开通时我想如许说：开通很少向我组稿，但从第一本小说起，我的任何做品只要送到开通往，他们城市给我出书。我与他们并没有特殊的关系，也没有向书店老板或者任何部分的负责人送过礼，但那也能够说我和书店有一种通俗关系，譬如，淡淡的友情吧。”
据统计，1926年至1952年，开通书店共出书图书1500种摆布，此中文学册本359种，约占出书社册本出书量的24%，可证开通书店对文学类营业的重视。共有一百余位做家与开通书店签约出版，巴金以18种居首，茅盾15种次之。现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做品大多是由开通书店初版或再版，如巴金的《家》《春》《秋》，茅盾的《半夜》《春蚕》，沈从文的《边城》《湘行散记》等等。由上述数据可知，巴金、茅盾等人做为新文学的畅销做家，他们与开通书店是彼此成就的。
对此，邱雪松阐发，做为由五四一代主掌的出书社，开通书店垂青新文艺的社会价值，当书店营业重心转型，教科书成为其营业大宗后，他们在所编定出书的国文教材中，大量收录新文学做品，使之“典范化”，将新文学运动的实绩点滴渗入至下一代。同时，他们还通过撰写与出书辅助性读物，例如《文心》《文章做法》《文章讲话》等，系统介绍从语体文法修辞到文章构造，曲至新文学理论、看念主张、形式身手的常识，间接地为新文学培育提拔了多量合格的鉴赏者和后来者。
不外，邱雪松认为，对开通书店借由教材妥帖新文学的意义，不成做过高估量。原因有两点：起首，选编新文学做品进教材，是新文化成为主导话语后，各家出书社的“共识”，考虑到其时新文学优良做品狭小的抉择范畴，各家教材的差别其实不大。其次，开通人执教经年，对国文教导有本身的熟悉。简言之，在开通人心里深处，进选教材的新文学和古典文学做品地位不异，其实不存在特殊偏废，都是为国文教学目标办事。
因为营业重合度较高，1953年，开通书店与青年出书社合并而成为中国青年出书社，那家以“开宗明义”为己任的出书机构，陆续为青年办事。虽然独立存续只要27年，但是开通书店在创造优良文化气氛、倡导新式思惟和生活潮水、拔擢重生做家等方面的奉献仍然不成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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