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民国期间书刊,常见图书出书告白。有很多告白,声称某书“在编纂中”,或“在印刷中”,或“现已付印”,或“已经出书”,但始末未能兑现。那种告白,仅仅是“告白”罢了,千万不成信认为实。
1929年,新月书店印有一册《新月书店书目》。在“新书出书预告”中,提到徐志摩的一本论文集《文学姻缘》:
那是一本论文集,徐先生告诉我们他如何的熟悉了世界驰誉的文学家及其做品,如哈代,曼斯斐尔,泰戈尔,丹农雪渥,等等。文笔的清爽艳丽,在现代是很少见的。
《文学姻缘》可能已列进新月书店出书方案,但末于胎死腹中,未见出书。
杜定友编、中华书局1935年6月出书的《通俗圕图书选目》(按:“圕”,即“藏书楼”的缩写)中说,穆时英的长篇小说《中国行进》系“良朋文学丛书”之一种,订价0.9元。《全国出书物总目次》(开通书店1935年编印)、《全国总书目》(平心编,生活书店1935年11月版)等中,也著录了《中国行进》出书信息。赵家璧编、良朋图书印刷公司1935年出书的《良朋文学丛书预约样本》,将《中国行进》列为“第二集新书二十种”之一,其告白词为:
那是一部预告了三年的长篇,如今已全数完稿了。写一九三一年大水灾和九一八的前夕中国农村的败落,城市里民族主义和国际本钱主义的斗争。做者在那里不单连结了他所特有的轻快的笔调,故事的安插,也有了新的测验考试。
事实上,1935年时,《中国行进》尚未完稿。1936年1月16日,穆时英在刊于上海《文化生活》第2卷第1期(“新年号”)上的《我的方案》中说:“我的方案和我的期看就是把我写了五年还没有写好的长篇《中国行进》在三六年内完成它。”《中国行进》部门章节曾以《上海的狐步舞》《中国一九三一》《农家光景》《苍白的彗星》《我们那一代》等名目,在《现代》《大陆》《大地》《文艺画报》《人生画报》《时代日报》等报刊上颁发过。那部长篇小说后来能否“已全数完稿”,尚不清晰,但没有出书单行本,则是能够必定的。
1933年至1936年,鲁迅主持编纂了一套关于文学与美术的“文艺连丛”,已经出书的有《不走正路的安得伦》(聂维洛夫著,靖华译,野草书屋1933年5月发行)、《解放了的董吉诃德》(卢那察尔斯基著,易嘉译,联华书局1934年4月发行)和《坏孩子和此外奇闻》(契诃夫著,鲁迅译,三闲书屋1935年印造,联华书局1936年发行)三种。此外,方案列进“文艺连丛”的还有两种,一是《山民牧唱》,二是《Noa Noa》。鲁迅为那一小丛书写过两则告白,即《“文艺连丛”出书预告》和《“文艺连丛”的开头和如今》,前者见1933年3月由野草书屋发行的《萧伯纳在上海》书末,后者见《不走正路的安得伦》等三种书的卷末(文字略有出进)。附于《不走正路的安得伦》卷末的《“文艺连丛”的开头和如今》中写道:
如今正在校印的,还有:
2.“山民牧唱” 西班牙巴罗哈做,鲁迅译。西班牙的做家,中国大致只晓得伊本纳兹,但文学的能耐,巴罗哈实远在其上。日本译有选集一册,所记的都是山地住民跋司珂族的风俗习惯,译者曾选译数篇登“奔腾”上,颇为读者所赞许。那是选集的全译。克日出版。
3.“Noa Noa” 法国戈庚做,罗怃译。做者是法国画界的猛将,他厌恶了所谓文明社会,逃到野蛮岛泰息谛往,生活了好几年。那书就是那时的笔录,里面写着所谓“文明人”的式微,和纯实的野生番被那式微的“文明人”所迫害的情形,并及岛上的情面风俗,神话等。译者是一个无名的人,但译笔却其实不在有名的人物之下。有木刻插画十二幅。现已付印。
本丛书每种印有道林纸簿本三百本,较为耐久,并且美看,以供爱书家及藏书楼等收躲之用。本数有限,购者赶快。
上述引文,最初一个天然段,未收进人民文学出书社2005年11月版《鲁迅全集》。
鲁迅在告白中说《山民牧唱》“克日出版”,但其生前实未曾出书,曲到1938年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编印《鲁迅全集》时,才初次印出。至于《Noa Noa》,鲁迅(罗怃)因未得到德译本,故没有译成。所谓“现已付印”,也只不外是“告白”罢了。
1936年5月29日,“野苡”在上海小报《铁报》第1509号第2版《动与静》上颁发了一篇文章,题为《文艺连丛:已有鲁迅罗怃的译品 是读书界的滋补食物》。文中说:“如今,已经出书的有西班牙巴罗哈做的,鲁迅翻译的《山民牧唱》……还有一本是法因〔国〕戈庚做,罗怃译的《NOANOA》……”“以上的两种的译本,为道林纸精印,颇美看,但每种仅有一千本,后购者恐不免有向隅之憾。”
比来,有论者针对那一“新史料”,重提鲁迅与《Noa Noa》的关系,并根据“野苡”文中所供给的内容简介、册本拆帧、印数等相关细节,得出罗怃译《Noa Noa》“已经出书”的结论。那一结论下得其实有点匆促,难以令人心服。既然鲁迅连书都未译成,又何谈“已经出书”?“野苡”文虽“言之凿凿”,但仍是一则不成当实的“告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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