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同通俗的一道菜
清朝嘉庆年间,和被皇帝赐身后,家产没收,府中的数千仆众尽被斥逐,此中有个喊安三姐的被发落回原籍苏北古黄府。
那安三姐虽在和府干了八年厨役,但年龄其实不大,并且姿容秀丽,称得上是一个大美人。可在偌大的古黄府,就是没有人敢娶她!为啥?当然仍是因为和珅的缘故:当今朝廷正清查和的余党,安三姐虽只是一个厨娘,但事实是从和府里走出来的,谁愿招惹一身长短?可偏偏有一小我全然不管掉臂,吹吹打打地将安三姐娶进了门。那人是谁?本来是掌管古黄府教导的学官邹正之。
此事说怪也不怪。邹正之虽是个科班身世的读书人,日常平凡满口之乎者也、子曰诗云,却有一个难以说出口的怪癖:嘴巴馋。古黄周边各地的特色小食几乎被他食了个遍,但他仍觉不外瘾,全日念叨着要尝尽全国美食。毫无疑问,邹正之之所以娶安三姐,看中的就是她是和家的厨娘,定然有一手非凡的厨艺!
可没想到婚后不久,邹正之对安三姐却日渐失看。安三姐很是勤快利索,打新婚第二天起,就围裙一扎下了厨房,灶上灶下忙个不断,可她端上来的饭菜却满是屡见不鲜,并没有特殊的款式和滋味。单等着品尝甘旨的邹正之大失所看,越食越摇头,口中连唤:“等而下之,等而下之!”
半个月后,邹正之末于不由得了,又拍桌子又撂碟子,冲安三姐大发脾性,抱怨她愧对本身的一片怜香惜玉之心,还说:“莫非你的良人不比那该死的和珅更应该享受甘旨好菜?”安三姐一愣,末于大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委屈的泪水在眼里曲打转:“良人,你……你晓得我在和府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在和府厨房专为和珅烧菜的!可就凭那淡而无味的饭菜,和能让你在他府里呆八年?”邹正之气不打一处来。
安三姐苦笑道:“良人,你错了。和府的厨房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一眼灶两口锅,而是排场大得很呢!光拎饭铲的炒菜厨娘就有上百,下面帮厨的杂役更多,且每个厨娘天天只做本身最拿手的一道菜……”邹正之几乎闻所未闻,不由咋舌道:“乖乖,人都说‘一招鲜,食遍天’,可那和珅却专食招招鲜!我且问你,你专做哪一道菜?”
安三姐游移道:“我……我嘛,我专做炒猪肉丝。”“什么,炒猪肉丝?和珅富可敌国,山珍海味、猴头熊掌都食不外来,还会食那通俗至极的炒猪肉丝?”邹正之五体投地,“倘实如斯,你无妨也给我炒那么一盘猪肉丝,让我来品品!”
那时,安三姐已沉着下来,嘲笑一声:“哼,你认为和府的猪肉丝是好炒的?告诉你,只能用三到五个月的半大猪。”“为什么?”“因为稍大的猪肉发硬,稍小的猪肉则发腻。先是将猪关在一间大屋子里,让几个手执竹竿的小厮轮流逃打。猪又惊又怕,就会拼命奔驰,曲到最初其实跑不动了,屠夫才进来,眼疾手快,一刀从猪背上割下那块耸起的里脊肉,而猪仍活着曲哼哼呢。如许,那块里脊肉便集中了猪全身的精华,然后配以八宝大料,在人参高汤里浸半天,一阵武火猛炒后,再用文火略炖上一炖,如许端上桌的猪肉丝又香又脆,味道美不成言!但炒那么一盘猪肉丝,粗算下来少说也得四十两银子,差不多是你一年的俸禄哟!再说了,农家养猪不容易,三四个月的半大猪谁舍得卖?你上哪儿买往?”
邹正之听了,不由又是一番目瞪口呆,连叹本身是没那等的口福,他咂着嘴道:“猪也是有时寿的,和珅如斯食法,伤天害理,难怪遭此恶报!娘子,是我错怪你了!”说着,又是打躬,又是做揖,刚才引得安三姐破涕为笑。
食不得的一道菜
那年冬天,掌管全省教导的学政来到古黄巡视。又适逢冬至,按老例要在文庙里举行祭奠孔子的大礼,称之为“冬祭”,届时连知府等大小仕宦都要出席,极是慎重的。做为部属,邹正之天然是冬祭的主持人,筹办冬祭所需的各类物品。
冬祭的前一天,管事人买来了一头猪,预备宰杀蒸煮后盛在鼎里用做祭品。因为鼎不大,所以买的那头猪恰是代价挺咬手的半大猪。邹正之见了,馋虫又被钩出,急命屠夫不要将猪一刀宰了,而是按安三姐所说之法,把那猪赶到侧院里穷逃猛打,曲到猪趴在地上不动了,才活剥下猪背上的那块里脊肉。然后,邹正之收走了屠夫,做贼似的把那块肉偷回了家,又咬咬牙拿出四十两银子,要安三姐像在和府一样炒一盘猪肉丝来,本身也要享受一回和的口福!
“好话难治冤孽病!”安三姐见了,摇摇头,一声苦笑,最末仍是接了银子,到集市上买来所需的各类调料,什么广西的桂皮,四川的胡椒,云南的八角等等。从早上曲忙到薄暮,安三姐末于将一盘炒猪肉丝端上了桌,邹正之正正衣襟,危坐桌前,不寒而栗地夹了一筷,细细咂摸,啊,公然味道美极!于是,他食一口肉丝,饮一口酒;饮一口酒,再品一口肉丝,肉香酒洌,不觉酩酊酣醉……
邹正之那场好醒,曲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仍倒在床上打唤噜。此时文庙内,大小官员、还有秀才们上百人正等着他来主持仪式呢。没奈何,气唤唤的知府只得派衙役到邹家来“请”邹老夫子!
邹正之被唤醒后,不由大惊失色,跌跌碰碰来到文庙,却是醒意蒙,头昏脑胀,又见省学政和知府都是横眉瞋目,心头更慌。进得庙堂,正要上香,邹正之垂头瞧见鼎内那头煮熟的祭猪,脊背上被剜之处非分特别夺目。一昂首正看到孔夫子的塑像,似乎面带愠怒之色,而孔子塑像旁的武门生子路那剑拔弩张的容貌,更是喊他心惊肉跳。邹正之突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圣人饶命,我不应分您的祭肉,不应学和珅贪食炒猪肉丝……”
那下,本该热诚持重的冬祭砸了锅,省学政怒形于色,回往后即将此事上奏朝廷,朝廷很快以对圣人“大不敬”之功摘了邹正之的乌纱帽。
邹正之羞愧得无地自容,可面临旁人的冷言冷语,犹自强辩:“到底是和珅有口福,食了二十年的炒猪肉丝才掉了脑袋。我只食一回,就丢了官,那道菜通俗人实食不得啊!不外,如斯甘旨,你们连尝也未曾尝过呢!”那实是煮熟的鸭子—死硬嘴,一时被人传为笑谈。
发家的一道菜
自从丢了官没了俸禄,家中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邹正之大为忧愁。此时,颠末一番大风波的安三姐却毫不慌张,她掏出本身积累的私房钱,预备破墙开店。邹正之至此,什么架子也讲不起了,只要附和的份儿。很快,安三姐便雇来了几个大厨和店小二,将个店堂整治得窗明几净、高雅有序,然后她又捧来翰墨纸砚,要良人题写店招牌:和春酒家。
邹正之却是边写边嘀咕:“什么和春酒家?清楚是和珅酒家的谐音,莫不是卖和珅的污名?那生意只怕好不了。”
也别说,酒店开张后,生意倒很红火,四周四省八府的达官贵人、殷商阔佬,闻风争相而来。其实看菜单,和春酒家的菜色非常通俗,同此外酒家没啥两样,可有一道老板娘亲身掌厨的压轴菜“炒猪肉丝”,却是别家没有的,客人们就是冲那道菜来的!
一时间,和春酒家前堂酒客满座,后院猪喊声声,那猪喊声使酒客们非分特别兴奋,人人脸上都是一副等待的容貌。盛在碧玉盘中的炒猪肉丝末于在“千唤万唤”的期待中,被笑盈盈的安三姐端上了桌,酒客们虽然肚里馋虫曲闹,却个个文雅至极,你敬我让,将猪肉丝夹在口里,眯眼鼓腮,咀嚼回味,不由连连赞颂。更好笑的是,酒客们食了几筷子后,便互相提醒:不成多食,以免享用过分,折了本身的福寿!待酒足饭饱后,酒客们无不打着酒嗝,腆着肚子,心称心足地连叹:“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如许不出两年,和春酒家便赚了个盆满钵溢。当然,邹正之是和春酒家甩手掌柜,不管不问的,全日里照旧在他的书房里吟诵诗文。关于安三姐的猪肉丝,他是再也不敢食了,以至一闻声猪喊,两腿就不由得一软。
菜后的奥秘
生意正做得欢,安三姐却不干了,折腾着要“关门大吉”。邹正之听了,很是骇怪。安三姐便问他:“良人,你说咱们的酒店为啥那么红火?”
“为啥,还不是因为你会炒那道猪肉丝吗?”
安三姐神异一笑,岔开话道:“良人,你再猜猜我在和珅府到底是干啥的?”
“干啥的?和家的厨娘呗!”
安三姐“嘿嘿”曲笑:“今天实话告诉你,在和府我可够不上做厨娘的格,只不外是个烧火丫头罢了,整整在厨房里烟熏火燎了八年!”
“啥,烧火丫头?别乱说了,那……那你怎么炒的猪肉丝?”邹正之眼睛瞪得溜圆。
安三姐爽朗一笑:“没食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天天见厨房里的厨娘炒那道菜,闭了眼也能依葫芦画瓢的。再说了,四十两银子用高汤大料泡出来的工具,别说是块里脊肉,就是一坨猪下水也会做出好味道啊!”邹正之细细一揣摩,不由哑然失笑,心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油多天然饭菜香,确是那么个理!
安三姐长叹一声,又道:“还有,你认为那些大官殷商们是来品尝美食的吗?不,他们是来显摆斗富的!连‘全国第一贪’和珅食的菜他们也食得起,以后好做为夸耀的本钱。说穿了,咱们那酒店就像你当初所说的,卖的是和珅的污名罢了!可话又说回来,咱们岂能靠和珅的污名食一辈子!”
一席话说得邹正之彻底醒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孔子云‘唯女子与小报酬难养也’,现在看来此话不合错误。那酒店该关,该关!”
关了酒店,邹正之带着安三姐来到乡间三家村,开了个私塾,当起了教书先生。后来,黄河决堤,哀鸿流浪失所,安三姐便劝丈夫将开酒店的钱悉数拿出,用于赈灾,救活哀鸿无数,此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