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蛇王满”

3天前 (11-22 12:02)阅读1回复0
大清
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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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蛇年,市道多见蛇的不祥语「金蛇狂舞」、「灵蛇献宝」。我在诸生肖中比力厌恶蛇,光溜冰冷,体呈带状,弯扭曲行,且猝然咬你一口,其毒致命。生活里不时碰着的小人,就如蛇一般厌恶,纠缠不放,还无声无息噬你一啖,所以总觉得蛇有点阴邪恶毒,令人毛骨悚然。

蛇唯一值得我赏识的,是它进菜后的甘旨。徐珂在《清稗类钞》写到:「粤人嗜食蛇,谓不管而蛇皆可佐餐,以之缕丝而做羹,不知者认为江瑶柱也……。」以我食蛇的体味来说,徐珂的那一譬喻是最贴切的。泡造得到家的蛇肉,其鲜甜香口确实胜过所有肉类食材,非江瑶柱可与之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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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大均在《广东新语》中讲广东人捉蛇,有人拿旗,有人拿枪,有人拿铁器,一旦挠到蛇,「旗者得胆,枪者得皮,金者得肉」。一蛇之中,胆最矜贵,为何持旗者得,其实费解。

住在广州西关时,住家对面有家卖粥粉面的「吴连记」经常宰蛇,身裁如武大郎的吴师傅挈出一条三、四米长的蝻蛇,把蛇头绑在电线杆上,此时该蛇得知大限已到,奋力蜷弯盘旋身子,虽三、四名壮汉拉扯其尾,亦无法将大蛇伸曲。吴师傅着木屐踩着蛇身,用块小瓦片环颈一圈割开蛇皮,然后切进剖腹割开蛇身,敏捷剥下蛇皮,余下那白花花且带血的大蛇在地上痛苦扭动,纷歧会便僵硬能够剁开分段了。那种宰蛇的大排场多在黄昏举行,那时路上人车都多,看者如堵,正好用做鼓吹。

广东人常笑话别人常识少,没见过大蛇痾屎。昔时吴师傅一瓦片刮下往,大蝻蛇屎尿齐出,那时见过大蛇痾屎的人,通街都是。

小食店买不起「过树榕」、「饭铲头」等贵价蛇,只好宰蟒取肉泡造蛇餐,以冬虫草、枸杞、鸡脚、陈皮等炖汤,饮了祛湿往冷,代价也不贵,做街坊生意就够了。母亲每喊外卖,吴师傅总要自已送来,天冷地冻饮了他的蛇汤,睡到下三更身子仍是温热地泛着微汗,并且毫不畏冷。

离我家数百米的桨栏路四十一号,就是「蛇王满」,以前那条马路上是出卖船桨的集市,广州人称店为栏,蛋栏、果栏、鱼栏,卖桨的天然喊桨栏,后出处小巷扩成马路,就喊桨栏路了。那里也做过药市,只不外没有再易名「药栏路」罢了。

「蛇王满」为大沥人梁满所创,上世纪三十年代在桨栏路开张,卖的是蛇胆、陈皮米酒与三蛇酒,可能也是看中该处药材生意成行成市。操纵取胆造药后的蛇肉泡造菜肴酿成酒家,也是后来的事。我在五十年代后出进「蛇王满」,除了当街两个大玻璃橱窗里爬满大小蛇类,楼下还保留有出卖蛇成品的专柜,楼上则是餐堂。

印象中「蛇王满」所在的是一幢清末民初西洋建筑风气的三层楼房,与摆布楼房风气近似连成一片,石米批荡,楼底很高,相当气派。楼上桌椅齐整,窗明几净。因蛇餐价贵,帮衬者多是中产、高知或伶人,不比「陶陶居」、「莲香」布衣化。

一九五七年我曾因长得强健被选为少先队代表到白云机场欢送伏罗希洛夫元帅,想不到他也在广州食了蛇馔,传闻还拉了肚子。

其时几位中山大学传授亦是「蛇王满」座上客,此中一位研究戏剧的董每戡传授尤嗜食蛇。此君是典型的书白痴,好吟诗做对。反右斗争时陶铸到中大煽风点火,当寡与董传授以诗论政,引得夫子诗兴大发,以犀利言辞颁发责备定见。陶铸引那条笨蛇出洞后不久,董传授就被打成右派。其余曾与他一路往「蛇王满」食过蛇馔的传授一律要交代,若何操纵「蛇王满」做反党基地停止活动的功行。

「蛇王满」除了被誉为「老字号」、「百年老店」,还曾被疑做「反党基地」,累及一位老传授失往远大出息,实是故事中的故事。

陈莉 摄

上世纪七十年后期,我与蛙妻拍挈曾数度上「蛇王满」撑台脚,当时已易名「蛇餐馆」,办事员都是一副「做是三十六,唔做又系三十六」的咀脸,邻桌点了一杯三蛇胆酒,那办事员下楼拎上一扁圆铁笼,往地板上猛力一摔,拎出一条三尺多长的「过山风」,掏出一把剪子往蛇腹一剪,就挤出一块茶青色的物体掉落半杯米酒之中。此时那人神色已近苍白,待拎出第二条来,他已渗出冷汗,末剪出蛇胆,那客人已晕厥过往了。

我和蛙妻只点了「草菇蛇皮」、「三蛇羹」等小菜,一边同情地看着那同情的客人逐步甦醒,一边就着羊城生啤,食完了一顿甘旨蛇馔。多年后有老广州告知,我们其时食的是最初的正宗蛇馔了,因为自八十年代起蛇馔大行其道,野生蛇源干涸,俱以人工养殖蛇类赐与餐馆,不再是那般滋味了。连「蛇王满」都改了个新店名:「蛇王满海鲜酒家」,蛇肉不敷,海鲜搭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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