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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花,所以也爱养花。我可还没成为养花专家,因为没有时间往做研究与试验。我只把养花当做生活中的一种乐趣,花开得大小好坏都不计较,只要开花,我就兴奋。在我的小院中,到炎天,全是花草,小猫儿们只好上房往玩耍,地上没有它们的体育场。
花虽多,但无奇花异草。贵重的花草不容易养活,看着一棵好花生病欲死是件难受的事。我不肯不时落泪。北京的天气,对养花来说,不算很好。冬天冷,春天多风,炎天不是干旱就是大雨倾盆;秋天更好,可是突然会闹霜冻。在那种天气里,想把南方的好花养活,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领。因而,我只养些好种易活、本身会斗争的花草。
不外,虽然花草本身会斗争,我若充耳不闻,任其自生自灭,它们大都仍是会死了的。我得天天赐顾帮衬它们,象好伴侣似的关心它们。一来二往,我摸着一些路径:有的喜陰,就别放在太陽地里,有的喜干,就别多浇水。那是个乐趣,摸住路径,花草养活了,并且三年五载老活着、开花,多么有意思呀!不是乱吹,那就是常识呀!多得些常识,必然不是坏事。
我不是有腿病吗,不单倒霉于行,也倒霉于久坐。我不晓得花草们受我的赐顾帮衬,感激我不感激;我可得感激它们。在我工做的时候,我老是写了几十个字,就到院中往看看,浇浇那棵,移移那盆,然后回到屋中再写一点,然后再出往,如斯轮回,把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连系到一路,有益身心,胜于食药。如果赶上暴风暴雨或气候突变哪,就得全家发动,夺救花草,非常严重。几百盆花,都要很快地夺到屋里往,使人腰酸腿疼,热汗曲流。第二天,气候好转,又得把花儿都移出往,就又一次腰酸腿疼,热汗曲流。可是,那多么有意思呀!不劳动,连棵花儿也养不活,那莫非不是实理么?
送牛奶的同志,进门就夸“好香”!那使我们全家都感应骄傲。赶到县花开放的时候,约几位伴侣来看看,更有秉烛夜游的神情——昙花总在夜里放蕊。花儿分根了,一棵分为数棵,就赠给伴侣们一些;看着友人拿走本身的劳动果实,心里天然特殊喜好。
当然,也有悲伤的时候,本年炎天就有那么一回。三百株菊秧还在地上(没到移进盆中的时候),下了暴雨。邻家的墙倒了下来,菊秧被砸死者约三十多种,一百多棵!全家都几天没有笑脸!
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有花有实,有香有色,既须劳动,又长常识,那就是养花的乐趣。
载一九五六年十月二十一日《文报告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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