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诡》,花山文艺出书社出书,是《人皮灯笼》的修改版,期看各人喜好。
《唐门诡》
楔子
本来清晰的面目面貌,突然间模糊了轮廓。
无数黑色的影子,陪伴着文明的灯盏恍惚前行。
阳光普照,也平添了斑斑阴翳;而恰是那些暗中中瞪大的眼睛,在奋力搜觅着每一丝可能的光亮……
一 鬼打墙
山东高密,一个实在的处所。
给孩子起一个妖魔鬼魅奈何不得、百毒不侵的名字,确实要费一番不小的脑筋,“糊迷”即是此中之一。“糊迷”本姓唐,那名字天然就是“唐糊迷”了。
唐糊迷是有名的穷神,怎么说都不外分;而以“穷神”著称,必有其非同凡响之处。
提起唐家,可谓无人不知谁个不晓,那是方圆百里当当响的财主,它的闻名不但源于它的富有,更源于它的衰落。自从唐家老爷过世起,唐府就好像感染瘟疫的鸡窝,隔三岔五地死人,不敷半年时间,一家老老小少就死了七口子,最末仅剩唐糊迷一个;或许是上苍有眼,总算没有给唐家绝后。家里的仆人见此光景恐惧得四处逃窜,各奔西东,只要丫环紫嫣与魏老妈子留了下来。
那情景甭提了,一个字:惨!
好在唐府属于行善积德之家,口碑青良,人缘浩瀚,左邻右舍前街后院的都过来帮手,若否则,恐怕连个发丧的人也没有了。
顷刻之间的家破人亡,让十七岁的唐糊迷哭得死往活来,但渐渐地他似乎习惯了,习惯了守灵、殓棺、发丧、哭坟、烧纸、焚香,似乎那是他份内的活儿。送走一个亡灵,然后再迎来一具新尸,如是者七,总算刹住了板儿,留给唐糊迷一个喘气的时机。
等一切忙毕,映进眼帘的唐府宅第,当然残不忍睹:秋风飒飒,屋宇瑟缩,冥币各处,纸灰飞旋,白色的招魂幡一杆杆屹立于院里院外,白茫茫一片……
回头看看紫嫣与魏老妈子,唐糊迷鼻子一酸,泪做飞瀑。紫嫣折腾得面色枯槁,弱不由风,而魏老妈子则满头鹤发,形销骨立。三人抱在一路,嚎啕大哭一通,差些昏死过往。
末端,唐糊迷牙一咬,心一横,发话了:“紫嫣,魏嬷嬷,唐家已到那等境地,也不要过分悲伤。人嘛,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即使不是命,也得认命,谁让我唐糊迷摊上天塌地陷呢!半年来,你俩跟着遭功很多,家中金银细软你们想要什么虽然取虽然拿,如斯,各人分道扬镳,逃命往吧!”
“少爷!”魏老妈子“扑通”跪倒在唐糊迷面前,渐渐平息的哭声从头爆发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几难成声,“我魏妻子子……十三年前漂泊异乡,是唐府收容了我。唐家待我不薄,始末没有拿我当下人,我感恩……不尽。今日……唐门遭此不幸,我若甩手而往,岂不为人嘲笑,更者,我良心何忍?我妻子子今岁五十有五……已是黄土埋顶之人,无家可回,如若少爷不弃,老奴愿为唐府拼却一条老命,前前后后……虔心侍候少爷。”
唐糊迷尚未启齿呢,丫环紫嫣也跪下往,跟着咿咿呀呀起来:“少爷,我是唐家买来的丫头,曲至今日尚且……不知家在何方。眼下少爷逼撵,岂不是……要逐奴仆漂泊陌头,葬身虎口吗?小奴死难从命!”
看着面前同情兮兮的一老一少,唐糊迷心里犯起嘀咕:是啊,十几年来,她们风风雨雨为唐家劳累,末端,求一檐茅草安居乐业不为过火;何况,她们所求的并不是金钱银两啊!
正踌躇间,魏老妈子又启齿道:“少爷,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粒豆万斛子,一本收百世长’,唐府虽则深陷不幸,但薪火相传,总会有人丁昌隆之日的。”
“是啊,少爷。”紫嫣拥护道,“唐家理傍边兴,少爷怎能袖手?”
“我魏妻子子恳请少爷且暂收容老奴与紫嫣姑娘,如少爷安心,老奴与紫嫣愿为唐府筹划家业。”
落发人笑曰“世事于我皆浮云”,霎时的人世沧桑让唐糊迷亦有了读破尘凡之感,心灰意冷的他本想舍弃那份家业皈依空门,学回了无悬念,怎奈面临两个泪眼凄迷的弱女子,他起了怜悯之心,来了凡俗之念,改动了主意。
死马权当活马医吧。想到那儿,他伸出双手把魏老妈子与紫嫣搀扶起来:“既然如斯,家业就烦劳你们了,还需要什么添置,你俩筹议着办吧。”
“谢过少爷,相信唐家会死灰复然的。少爷,家什没什么要添置的,眼下应当雇名娴熟的账房先生,别的找七八个手轻脚健的长工。”魏老妈子抹一把泪水,拥着怀里的紫嫣说道。
“唐家就是你们的家,尽情铺开四肢举动斗胆干吧。我累了,想赶早歇息一下。”
确实,唐糊迷太累了!
家业交付给魏老妈子与紫嫣,唐糊迷很是安心。所谓水火见实情,唐府遭逢厄运的时候,她俩忙里忙外,抛头露面,大大小小的事儿,倒也理得有条不紊,汤水不漏。现在,府中从头请了一名账房先生,雇了八个年青的伴计,一切渐渐恢复了往昔的天空。
唐老爷在世之时,府中开设私塾,请县里有名的田方太为先生。唐老爷是开通人物,为人宽厚,像丫环紫嫣、魏老妈子等下人,空暇之时也能够到私塾里读读书,习两字儿;而今,私塾是开不了的,田方太一年前突然人世蒸发一样,连个招唤不打,一下杳无踪影。再者说,眼下那光景,要让唐糊迷放心读书,也是枉然。原先,唐糊迷上午读书,下战书跟镇上的镖师学两招拳脚,舞枪弄棒的,眼下,那功夫也撂下了。
唐糊迷太累了,食饮之外,全日卧炕昏睡,府内诸事不理不睬,似乎一切与之无关。
那日,用罢午餐,唐糊迷往炕上一躺,随手扯过被子往身上一拉,又要倒头大睡,被敲门而进的魏老妈子喊住了。
“少爷。”魏老妈子站到炕前,“明天是往诸城县凉台寺庙还愿的日子,该捎带的工具都已预备安妥,请问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又一月了?工夫实快啊。”唐糊迷觉得才三五日的样子。
“是的,少爷。”
“好吧,我睡觉死,明早鸡喊头遍的时候喊我一声,免得耽误。”
“老奴晓得了。还有,紫嫣要我告诉少爷一声,那段日子,账房的账目孙先生业已理顺完毕,请少爷抽暇前去过过目。”
“还愿回来吧,我会往账房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