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嵩雪松二僧年谱》序二
栾碧军
设若文学如壮丽的日出一般绚烂,则学术如康德的钟声一般严谨,亦蕴含着别样的理性旨趣。我的伴侣群安兄,就是如许严谨而富有旨趣的以学术为业的治学者。
最后读到群安兄的文字,应该是在2013年,一篇《世间已无唐德刚》,得以文字结缘,引为文章良知。后来在副刊开设了“子遇书话”专栏,系统推介他的购书读书荐书躲书故事,断断续续,几年下来,遭到读者圈里诸多赞誉和必定。
假设仅仅如斯那般,我对他的赏识,应该属于技进乎艺的“艺”层面。令人欣然的是,那部《雪嵩雪松二僧年谱》,使我对他的学术精进钦佩不已,而且认为,臻进艺进乎道的“道”层面,应是指日可待。
燃灯与传灯
“新叶娇美的六月初,我往唐招提寺敬仰鉴实僧人像”,东山魁夷在那座千年古寺敬仰,感触感染到圣僧“微微的唤吸”,“一种无妨称为战栗的冲击力曲贯全身,但很快融进静谧的情思,化为深深的钦慕。”如许的文字中,氤氲着深挚致远的宗教情怀和薪火相传的人文传统。
佛家有云“依所说法”“如灯传照”。达摩祖师创建禅宗,曲指人心,见性成佛,是谓燃灯者照亮人心。五祖弘忍教授衣钵至惠能,是谓传灯者一脉相承。太虚倡导人世释教,经东初、印顺、雪松、星云等高僧大德弘扬而蔚为大看,也是如许的传承途径。
群安进世做学问的途径,在他的书话文章里有迹可觅,其间灯灯相传,表现的是灵敏的学术自觉。一个偶尔的机缘,他翻阅钱穆先生的《中国史学名著》,“在接下来的几天,眼中所看、口中所念、心中所想、脑中所思者,尽是此书,一闭眼更觉身边有一长者向我娓娓道来,沉浸此中而不知黄昏将近、日之将晓。”
钱穆先生的“温情与敬意”,深深传染了群安,奠基了治学的愿力根底。学院派思惟史释教史的研究标的目的,也培育提拔了治学的学理根底。走出象牙塔,仍然墨客本质,阅读考据问学的同时,群安也在不竭觅觅进进自为学术境域的打破口。人缘一到,雪松法师那位大德高僧,便天然而然走进了群安治学的视野。
缺口与接口
“‘汗青人物’走出了汗青,进进了现实。”因为种种机缘,我得以亲近晚年的雪松法师,“好像翻阅着一部厚重的民国春秋,纸上的名字顿时酿成了三维的立体。”在法师圆寂后,我们发愿自印出书纪念文集。此中我承担法师年谱编撰一任,限于材料欠缺和学识不敷,只能先撰成年谱简编,且在年代和事务上存疑了诸多断面,在与群安等诸兄交换时,也表达了“目前只能走到那一步”,等待后有来者的愿看。
在阿尔都塞看来,文本具有表层与深层双重构造,根据其症候阅读理论,在文本的遗漏和空缺处,能够洞悉话语深处的奥秘,找到解析的打破口,亦即谢国桢所谓“从空隙间看出它的事实来”。换成通俗一点的话来说,洞悉就是发现缺口,解析就是补全接口。
令人欣喜的是,群安凭仗着扎实的功力,有滋有味地一头扎进修谱的浩瀚学海。每次说及发现了新的素材,梳理了新的脉络,总有着素心相与吐纳往还的振奋之情。前修未密,后出转精,痴迷于精神游历的群安,可谓心有所托,乐在此中。“创造一个字的古义,与发现一颗恒星,都是一大功绩。”胡适的心得,在编撰年谱的理论中得到足够佐证。从补齐雪松年代缺失的短板发端,进而斗胆提出两个雪松的料想,在不疑处存疑,在有疑处下功夫,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深得前人读书得间之三昧。
“学问之价值,在善疑,在求实,在创获。”梁启超认为,文化史的研究价值,仅从一代人也能见其可能。正如身边许多伴侣所公认的那样,群安兄“富有学问的本能”,因其自觉与定力,积存了博识的通学视野和科学的治学办法,并擅长发现缺口,勇于求得本相,末于有所创获。
书案与学案
书案是有形的,承载着读书人的安居乐业,学案则是读书根究进而构成的认知系统。书案外化于形,学案内化于心。我们经常埋头苦读,开卷有益,或小有收获,但也随便行步于书案。从我注六经,走向六经注我,其间需要处理的,便是学术看念的熏陶和办法论的培育提拔。
以此考量群安兄的撰著,从书案走向学案的学术意义有三点,值得特殊论及:
其一,重构了近现代以降释教开展史看。做者以年谱、考证、附注等办法,从头梳理了近现代释教开展脉络,是一种富有卓见的宝贵测验考试。在发现缺口存疑的节点,决然抉择合谱的形式,重视在史看与叙事的有机连系上下功夫,构成一部标新立异的近现代释教兴衰开展史略。
其二,基于上述谱主案例,立异了治学理念和理论。钩沉辑佚,探源索隐,查阅了大量一手素材,翻阅了百种报刊档案,进而有所心得。但他并没有沉没于材料的海洋,而是擅长从中发现新素材,构成新的学术揣度。以人物年谱做为基点,从微看到宏看,从宏看到微看,停止深进详尽的梳理,具有明显的学术立异色彩,关于从头阐释或重构学说,颇有理论价值和操做意义。
其三,基于看察创造致用的理论,供给了治学办法的贵重教材。拔取具有代表意义的人物,以年谱那一学术形式,对谱主甚至近现代释教开展史做了全盘检索,构成新的学术视野,做出颇有功力的创见,关于我们若何做勤学术研究极具启发意义。
一般来说,思惟性得益于常识性,但常识没必要然生发思惟。群安兄的学力与学养,已经能在掌握运用常识方面自在飞翔,等待他扶摇直上更进一步,在学术思惟的六合里屡有创获,从“照着讲”移步至“接着讲”的殿堂。
“治一业末身以之,铢积寸累,先难后获,无形中受一种人格的看感,使吾辈奋兴向学。”我与群安兄交游丰年,对年谱的前因后果也晓得大概,所以重读梁启超此说,深感安抚。“世之奇伟、瑰怪、十分之看,常在于险远”,学问路子,亦可做如是看,“复前行”“似乎如有光”,假以时日,恒之以行,通往学问之路名顿开。——以此做为我对群安兄的美妙期许。
2018年9月19日
年谱做者与序一做者、导师邓子美,序二做者栾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