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以前有一位诗友说,严厉的说,每个字古代人都用过,都是典故,可谓无字不典。
用典亦称用事,凡诗文中引用过往之有关人、地、事、物之史实,或语言文字,认为比方,而增加文句之委婉与典雅者,即称“用典”,名家用典,大多“差遣庄骚经史无一点斧凿痕”,还有一种是用句,能够间接引用或化用前人现成诗句。如王勃《滕王阁序》中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一句,就是由庾信诗句“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化用而来的。
刘勰《文心雕龙》有《事类》一章专讲用典。他说:“事类者,盖文章之外,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者也。”
用典就其办法而言,一是明用和暗用,二是正用和反用。明典,指一看就知是用典。暗典,指的是从字面上看不出用典的陈迹,须详加玩味,才气体味。翻典,指反用以前的典故,以产生不测的效果。
明典的例子:
化蝶方酣枕,闻鸡又着鞭;------《邻水延福寺早行》陆游
“化蝶”一词,典出于《庄子》之齐物论:“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欤!不知周也。俄而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欤!蝴蝶之梦为周欤?”
“闻鸡”一词则出自《晋书》:“祖逖与刘琨,共被同寝。中夜闻荒鸡喊,逖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剑”
暗典的例子:
秋风不消吹华发,沧海横流要此身。------《壬辰十二月车驾东狩后即事之四》元遗山
出自范宁《谷梁传序》:“孔子看沧海之横流,乃喟然而叹曰:‘文王即没,文不在兹乎?’”做者以文王之任为己任,故言‘秋风不消吹华发,沧海横流要此身’。暗典的利用,只师取前人典故之意,而不消其辞。
“正用”和“反用”。如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山河,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往。夕阳草树,通俗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昔时,雄姿英才,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博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看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上片回忆了汗青人物孙权和刘裕的英雄事迹,表达了光阴流逝、岁月不居给做者带来的无限怅惘的感触感染,以及通过本身的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困窘与汗青英雄人物功成名就、名留青史做比照,表达了对英雄们的逃慕与缅怀,羡慕他们都可以大展才调、立功立业。辛弃疾对孙权很是钦佩。在其另一首词做《南乡子》中,他就以万分钦佩的口吻颂扬孙权:“年少万兜鍪,坐断江东战未休。全国英雄谁对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汹涌澎湃,顺势写来,属于“正用”;下片引用宋文帝北伐惨败的故事,借古讽今,提醒统治者伐金必需做好预备,不克不及轻率处置,并通过今昔比照,表达了对统治者不图恢复中原的不满,属于“反用”;结尾以廉颇的典故自比,写本身报效祖国一片忠心,并表达本身不被朝廷所用的激愤,也属于“正用”。在那首词顶用典虽多,然而那些典故却用得天衣无缝,恰如其分。
千古名篇《锦瑟》 李商隐
锦瑟无故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看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热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想,只是其时已惘然。
李商隐是用典的高手,那首诗颔联和颈联都是用典。
用典:庄周梦蝶,典出《庄子?齐物论》用典:看帝啼鹃,又称杜鹃啼血、子规啼血。典出《华阳国志?蜀志》:“杜宇称帝,号曰看帝……
用典:沧海珠泪,孕育珍珠的贝类蚌,在夜晚月亮出来时,张开蚌壳,吸收月华,以此增加珍珠的晶莹通明。另《博物志》:“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抽泣则能出珠。”
用典:良玉生烟,晋代文学家陆机在他的《文赋》里有一联名句:“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
用典的利弊,简而言之:
用典的益处次要有:援古证今,委婉表达,行文精炼,内容厚重,耐人品尝。
用典的害处次要有:张冠李戴,词不达意。鹊巢鸠占,一味堆砌,晦涩难懂。
以辛词为例,用典很好的例子:辛弃疾 贺新郎 别茂嘉十二弟
绿树听鹈鴂,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回无觅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世告别。立即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回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勇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多么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醒明月?
其实那首词中,为写告别之苦,几乎是句句用典。词中先用啼鸟做为引子点名主题,纵横古此生离死此外典故,行文气焰如虹,百尺竿头,然后行于悲,又以啼鸟收尾, *** 到主题中,可谓妙极。
锐意用典,不免曲其本意;一味堆砌,读来令人生厌,也少不了写出一些境域不高的游戏之做,如《定风波 用药名招婺源马荀仲游雨岩》即属此等做品。
定风波 《用药名招婺源马荀仲游雨岩》辛弃疾
山路风来草木香。雨余凉意到胡床。泉石膏肓吾已甚。多病。提防风月费遍章。
孤负通俗山简醒。单独。故应知子草玄忙。湖海早知身汗漫。谁伴。只甜松竹共凄凉。
还有一种诗词的写法,是隐括。所谓“隐括”,是指根据前人诗文内容或名句意境停止剪裁、改写来创做新词的一种办法。它往往是就某一做家的某一篇诗文停止改写,或取其字面、成句,或取其意,或句、意兼取,使之成为一首词,而且合于词体的声律、平仄。唐人也有隐括诗,然不如宋人的隐括词已经构成了明显的风气。宋人是有意识的创做檃括词的。隐括可谓是用句的极致了。如苏东坡的《哨遍》就是囊括了陶渊明的《回往来兮辞》。黄庭坚也有此类囊括前人做品的词做。黄庭坚做诗擅长磨练熔造前人诗句,《登快阁》中“两句便化做杜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黄庭坚诗歌理论中最闻名的主张是:“夺胎换骨”、“点铁成金”。
隐括词赏识:
哨遍 为米折腰 苏轼
陶渊明赋《回往来》,有其词而无其声。余治东坡,筑雪堂于上。人俱笑其陋,独鄱阳董毅夫过而悦之,有卜邻之意。乃取《回往来》词,稍加檃括,使就声律,以遗毅夫。 使家童歌之,时相从于东坡,释耒而和之,扣牛角而为之节,不亦乐乎?
为米折腰,因酒弃家,口体交相累。回往来,谁不遣君回。觉畴前皆非今是。露未晞。征夫指予回路,门前笑语喧幼稚。嗟旧菊都荒,新松暗老,吾年今已如斯。但小窗容膝闭柴扉。策杖看孤云暮鸿飞。云出无心,鸟倦知还,本非有意。
噫!回往来兮。我今忘我兼忘世。亲戚无浪语,琴书中有实味。步翠麓坎坷,泛溪窈窕,涓涓暗谷流春水。看草木欣荣,幽人自感,吾生行且休矣。念寓形宇内复几时。不自觉皇皇欲何之?委吾心、往留谁计。仙人知在何处?富贵非吾志。但知临水爬山啸咏,自引壶觞自醒。此生天命更何疑。且乘流、遇坎还行。
黄庭坚的《瑞鹤仙》用阳关道体,隐括欧阳修散文名做《醒翁亭记》,同字协韵,唱叹有情,尽得原做之神韵。
瑞鹤仙(隐括欧阳修《醒翁亭记》)黄庭坚
环滁皆山也。
看蔚然深秀,琅琊山也。
山行六七里,有翼然泉上,醒翁亭也。
翁之乐也,得之心,寓之酒也。
更野芳佳木,风高日出,景无限也。
游也。
山肴野蔌,酒冽泉香。沸筹觥也。
太守醒也。鼓噪寡宾欢也。
况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太守乐其乐也。
问其时,太守为谁,醒翁是也。
此词隐括原文,尽得文之精神,故全篇处处能表示乐于天然、乐于同乐之情景。出格上片云“翁之乐也。得之心、寓之酒也”,下片云“太守醒也”,又云“太守乐其乐也”,频频表示寄意所,处处都能于隐括之中不失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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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楼诗两首:其一《牡丹》不消典,其二次韵李商隐《泪》句句用典。
七律 见单元院中牡丹盛开 做于2017年 芊若
对堪诗梦两相生,漠漠光阴无以名。簇粉盈团一如月,拾阶驰目每逢卿。
君于野苑犹香国,我过尘凡听鹤喊。最动听初倩谁记,和风翦翦素心清。
七律 泪 次韵 做于2016年 芊若
欲就回文织锦罗,红壶玉唾黯明波。白头吟自密意出,金屋娇犹妒怨多。
海底鲛人抽泣珠曲,世间末路拔刀歌。谁将别意折青柳,长使幽兰佩美珂。
附录:七律《泪》李商隐
永巷长年怨绮罗,离情整天思风波。湘江竹上痕无限,岘首碑前洒多少。
人往紫台秋进塞,兵残楚帐夜闻歌。朝来灞水桥边问,未抵青袍送玉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