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钱识小(8-16)“敌方”与“冤家”(8-17)史而不玄:推爱分润
读钱识小(8-16)“敌方”与“冤家”
1、《国殇》:“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注》:‘言敌家来侵凌我屯阵,践躐我行伍也。”
按《注》“敌家”乃汉,唐古语,今语则分言为“敌方”、“冤家”。
《三国志?蜀书?法正传》正与刘璋牋云:“敌家则数道并进”,《魏书?文帝纪》裴注引《典论》云:“以单攻复,每为若神,对家不知所出”,又《王基传》基上疏云:“今与贼家对敌,当不动如山”;“对家”、“贼家”,均即“敌方”。
《五灯会元》卷二六祖示洪达憩云:“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诵久不明已,与义做对头”;“对头”即“怨家”耳。
读钱识小(8-17)史而不玄:推爱分润
1、王逸解题:“呵而问之,以渫愤激,舒泻愁思”;
《补注》:“六合事物之忧,不成胜穷。……天固不成问,聊以寄吾之意耳。……‘知我者其天乎!’此《天问》所为做也。”
按看王、洪题解后,读本文而不爽然失看者,未闻其语也,然而窃数见其人矣。
钟、谭《古、唐诗回》每有“题佳而诗不称”、“题妙能够庇诗”之评,吾于《天问》窃同此感。
2、初睹其题,认为豪气逸思,吞宇宙而诉实宰,殆仿彿《庄子?天运》首节“天其运乎?地其处乎?”如此,且扩而充之,寓哀怨而增唱叹焉。
及诵起语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乃献疑于《补注》所谓“世世所传说往古之事”,非呵指彼苍而迳问。
初不放诞如李白之“搔首问彼苍”也,简傲如孟郊之“欲上千级阁,间天三四言”也;愤郁如王令之“欲做大叹吁向天,穿天做孔恐天怒”也;而只如《论衡?聊天》之量诘“长远之文、世间是之言”耳。
故其文太半论前志旧闻,史而不玄。
所问如“何阖而晦?何开而明?”,“昆仑县圃,其尻何在?”之类,往往非出于不信,而实出于求知,又异乎《论衡》之欲“别”“虚实”、“实伪”。
另有事理初无难解而问者,如“伯禹腹鮌,夫何以改变?”“舜闵在家,父何以鱞?”之类;或明知而似故问者,如“妹嬉何肆?汤何殛焉?”“何条放致罚,而黎服大悦?”之类。
3、杂糅一篇之中,颇失偷脊,不徒先后之事倒置、一人之事割裂,有若王逸所谓“不次序”也。
“天命反侧,何罚何佑?”两句以下,所问比干、箕子等事,托古寓慨之意稍著,顾已煞尾弩末,冷漠零散,与《离骚》《九歌》之“伤情”、“哀志”,未许并日而语。
《史记?屈原、贾生传记》:“太史公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苟马迁只读《天问》,恐未必遽“悲”耳。
王、洪亦意中有《离骚》诸篇在,先辈为主,推爱分润(halo effect);若就《天问》本篇,则笺释语如“渫愤激、泻愁思”也,“六合事物之忧不成胜穷”也,皆强调有失分寸,汗漫不中情实。
使无《离骚》、《九歌》等篇,《天问》道“瑰诡”之事,均先秦之“世世传说”,独立单行,仍不失为考史之珍典;博古者“事事”求“晓”,且穿穴爬梳而未已。
谈艺衡文,固当别论。
篇中蹇涩高耸诸处,虽或莫不寓弘意眇指,如说者所疏通证明;然此犹口食人期艾不吐,傍人代申衷曲,足征听者之通敏便给,而未得为言者之词达也。
《天问》实借《楚辞》他篇认为重,犹月无光而受日以明,亦犹拔茅茹以其汇,异于空依傍、无凭仗而一篇跳出者。
《离骚》、《九歌》为之先,《九章》、《远游》为之后,介乎其间,得无蜂腰之恨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