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中国人给日本起名喊倭,8世纪初元明女皇在位的时候觉得欠好听,改“倭”为“和”,并且用两个字,又加个“大”字,就喊做“大和”。可见那个“和”并不是取安然平静、协调的意思。圣德太子造定十七条宪法,第一条“以和为贵”。井泽元彦说那位圣德太子发现了释教、儒教、基督教都没有的和的思惟,而和的思惟即来自厉鬼崇奉。战争是不共戴天的,非分出个胜败不成,败者抱怨而衔恨,就酿成厉鬼。为了压根儿不产生厉鬼,日本重视和。
日本汗青上有六位天皇的谥号里有德字,都属于非一般灭亡。那个德,既非释教的“圣德无量”,亦非儒教的“全国有德者居之”。所谓万世一系,当天皇的绝对前提不是德,而是血统,即天照大神的子孙。谥以德字,是一种安魂法。
圣德太子未寿终正寝,怎么也酿成厉鬼呢?本来他身后二十二年,儿子山背大兄王争夺皇位,被权臣苏我氏袭击。据《日本书纪》记载,家臣劝他流亡东国,兴师还战,但他不愿以一身之故,烦劳万民,全家自缢。从此断了香火,梅原猛说,圣德太子就酿成日本汗青上更大的冤魂。重建法隆寺,那是座咒术设备,圣德太子的厉鬼被封锁在救世看音像中,不成能做祟。
关于日本人来说,神无所谓善恶,而是有超人的强力,充耳不闻就为害,用酒食祭奠,使之转化为正能量,那就是神道。呜唤尚飨的厉鬼不只有政治人物,还有文学、文化方面的各人。例如学问之神菅原道实、文学之神柿本人麻吕、戏剧之神市阿弥、茶道之神千利休,都寿终正寝。那似乎是固执于思惟、献身于艺术的人往往逃脱不了的命运。他们往往鄙视权利,不愿被御用,成为政治牺牲品,冤魂化为厉鬼,使当权者惧怕,被祭奉为神,或成为某行当的鼻祖神。
京都是政治权利的中心,冤魂厉鬼也就多,乌泱乌泱的,为安抚并镇服它们,京都举行各类壮看的祭奠活动,构成了京都文化,也成为日本文化的特色。
11世纪初有一位女子紫式部用假名写做了《源氏物语》。民俗学家折口信夫曾指出,《源氏物语》是给厉鬼安魂的故事。井泽元彦说:“《源氏物语》是厉鬼崇奉的产品,换言之,正因为有厉鬼崇奉,处于世界文明周边地区的日本才产生了世界第一部‘长篇小说’。”在井泽看来,近乎纪实的《平家物语》也是极尽荣华而忽啦啦式微的平家一族的安魂曲。日本的文学、和歌也好,物语也好,都关乎为厉鬼安魂。古老的神乐原来是安魂的艺能,市阿弥创造的能乐也持续了神乐的那个传统。
总而言之,今天的人不克不及用今天的设法对待前人,我们中国人也不克不及用中国人的设法对待日本人,匪夷所思是一般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