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从文吏赵普看五代期间的“私忠”与“大忠大义”
被宋太祖视为臂膀的文吏赵普,早年跟从赵匡胤之父赵弘殷,赵弘殷“待以宗分”。后随赵匡胤为核心幕僚。宋建隆元年(960年)初陈桥叛乱,赵普和赵光义是台面上的胁从。八月,赵普擢兵部侍郎,充枢密副使。建隆三年(962年)赵普擢枢密使,枢密使不带正官自赵普始。
赵普也深得太祖之母杜太后的相信。史载,杜太后每与太祖参决大政,犹唤赵普为书记。太后爱子赵光义每出,太后辄戒之曰:“必与赵书记同行。”建隆二年(961年)杜太后临末,与太祖定传位皇弟赵光义之誓约,赵普在太后榻前草拟誓书。
乾德二年(964年)初,前朝旧臣范量等三人同日罢相,赵普为独相。太祖视如摆布手,事无大小,悉与其咨决。乾德五年(967年),赵普加左仆射,升昭文馆大学士(宰相职位中资看更高的级别)。
赵普少习吏事,寡学术,并不是深受儒教传统浸淫的中国传统文人,固然只稍通文墨,但熟知治道。传说赵普晚年手不释卷,每回私第,阖户启箧取书,读之竟日。及次日临政,处决如流。既薨,家人发箧视之,则《论语》二十篇也。那就是“半部论语治全国”的来历。
从政治道德评判,赵普充满矛盾:一方面,做为藩镇幕僚,他与中唐以来通俗士卒一样,“唯知其将之恩威,而不知有天子”,并没有大忠大义,而那也是持久乱世中通俗百姓苍生情不自禁,为保人命或逃求富贵名禄的一定抉择。另一方面,赵普极端地效忠于其间接的恩主赵氏家族,以赵氏家族的事业为己任,以至不吝因而惹恼太祖。史载,赵普曾奏荐某报酬某官,太祖不纳。赵普频频奏请,太祖怒而扯破奏牍,掷于地。赵普神采稳定,跪而拾之以回。异日修理旧纸,复奏如初,太祖卒用其人。翊戴功臣皆罢军职后,太祖欲使元老符彦卿管军,赵普抗命,太祖认为符彦卿不会孤负皇恩,但赵普一针见血:“陛下何以能负周世宗?”太祖无言以对,此事遂行。
宋初为相者多龌龊循默,但赵普顽强勇敢,未有其比。赵普常设大瓦壶于视事合中,中外表疏,赵普意不欲行者,必投之壶中,束缊焚之,其多得谤咎,也与此有关,最末招致在太祖后期失宠。
赵普与宋太祖,是汗青上君臣同体的范例。《宋史》论曰:“自古创业之君,其居潜旧臣,定策佐命,树事立功,一代有一代之才,未尝乏也。求其始末一心,休戚同体,贵为国卿,亲若家相,若宋太祖之于赵普,可谓难矣。陈桥之事,人谓普及太宗先知其谋,理势或然。事定之后,普以一枢密曲学士立于新朝数年,范、王、魏三人罢相,始继其位,太祖不亟于酬功,普不亟于得政。及其当揆,献可替否,惟义之从,未尝以勋旧自伐。”
但赵普为人阴邪恶毒,对政治敌手和敌人,常置之死地然后快。枢密曲学士冯瓒深得太祖赏识,赵普忌之,潜令亲信密察其过,后冯瓒被赵普陷赃论死,太祖欲贷之,赵普刚强不成,冯瓒流沙门岛,凡十年不得召。“窦氏五龙”之一的窦仪,操行高洁,学识贯穿古今。太祖屡对大臣称窦仪有执守,欲相之。赵普忌之,乃引薛居正、吕馀庆参知政事,陶谷、赵逄等又相党附,共排窦仪,太祖遂舍弃了重用窦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