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徒的突然离世,让我由此承受了良多曾经难以承受的事实,好比十公分宽的阳台上也能睡人,两级的风也能把人吹下楼,更难以想象的是从一层楼高的处所掉下来也能把人摔死,并且还没磕到头。关于他的死因,校方给出的阐明破绽百出,却勇敢地认定变乱并不是报酬,可事实死无对证,案情也就不了了之。我后来时常为他可惜,因为门徒那一生,家贫民丑,没有女友;生的憋屈,死的离奇。
阿龙与我仍是在门徒的葬礼上熟悉的,那天我送完行正要分开,一头发自来卷的土鳖突然凑了过来,问我有没有火。我说没,我不抽烟的,但假设其实需要能够到奠烛上点的。他说:噢,那好,既然没火,那就借根烟嘛。
阿龙本有个普通的不克不及再普通的的名字,在大街上随意那么一吼,绝对有几小我能回头。在我们为数不多的几个兄弟里,属他年龄更大,所以都称之为兄,不巧的是其时美容美形告白打的太响,阿龙难免沾了光,“龙兄”便由此得名。
在我的几个哥们里面,龙兄绝对算的上是小我物,那家伙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却见过很多明星,此中见到过最帅的有犀利哥,最贞洁的有苍井空。
为了掩饰本身的土鳖形象,龙兄可花了很多功夫,好比他花钱买了个与他身份很不符的钱包,白叟头的。但他钱包总拆不到几张票子,觉得很没体面,于是他省食俭用了几个月,将好不随便贮存下来的钱兑换成了十几张美钞,放在钱包內袋,每次付钱的时候都要有意在办事员面前抖两下,可惜好景不长,抖了不到一个月时间,钱包就被飞车党给劫起跑了。
那家面馆仍是头一次来,食法还良多讲究,龙兄进门就大吼要食面,老板问要拉面仍是刀削,龙兄说要拉的,老板又问大份仍是小份,要什么味的,要不要辣椒。龙兄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好了,你看着办吧,给我“拉”个“大份”就行!
龙兄刚从公司体训回来,一身晒的乌黑,头发也被剪的差不多了,十足的劳改犯样,他觉得如今应该往做点契合形象的工作。于是他定见往找阿谁坑他的东家费事。我说不可,万一人家找人来怎么办,龙兄说不怕,你到适宜时候当和事佬假拆拉我走就是了。
可后来工作开展的没那么顺利,因为最初那边来了一大群人,拉着龙兄不愿放他走,我其实劝不住,便说:那个家伙,俺村的,脑子有点问题,别跟他一般常识!可那群人不信,照旧揪住不放,我其实没办法,于是惊唤:实话告诉你们吧,那家伙患了绝症,会传染的!我揪了揪他的手,你看,皮肤都毒黑了。他们起头将信将疑,我陆续说道:还有,你看他头发都掉完了,化疗整的,癌症晚期,没几个月情景了。
强哥打德律风过来,说要找人帮手,我跟龙兄赶紧就往了,到了才发现本来是强哥买了切糕,正被几个维族大汉拦着呢,他们还掏出了刀子,强哥看到只要我们俩有些慌了:丫的才你们两个,往给我多喊几个来,趁便带上家伙,妈的,老子不信今天喊来的人没有他们多。
在强哥的煽惑下,我跟龙兄来到了湛江,在那里,强哥托熟人给我们介绍了第一份工做,但我们干了不到两个月,那家公司就倒闭了,至于出于什么原因,我不是很清晰,不外我想连我们如许天天混日子的人都能拿到那么高的工资,可想而知那家公司的老板头有多么昏了。
我们在那儿浪了几天,钱也花的差不多了,不能不再觅他路,辗转之下又往了番禺,又陆续困顿的荡了几天,工做仍是无果。偶尔得知有个女同窗也在那边,探听后才发现竟然仍是我学生时代逃过的阿谁女孩,我怀揣着满腔风情给她打了个德律风过往,可人家第一反响竟然认为我是向她借钱的,我说不是,就叙叙旧,她说那就好,比来按揭买车呢,开收有些严重,就如许的才聊了一会我就觉得没话说了,最初我便随口说了句,有时间的话我来看下你,可她似乎被我吓到了,忙说仍是别了,比来不断忙不外来。
那家厂子在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子里,处于水库的上游,工场没日没夜的熏污着空气,污染着河流。那里的村民也相当风土,操着的是连我都听不太懂的广东话,他们的穿戴妆扮比力原始,让我有种穿越的觉得。我们在一间破烂的土砖屋子里住下,暂且安眠。
龙兄兴奋的要我快出往看看,说外面出了大工作,我忙跑了出往,跑到一小我群杂堆的处所,发现本来是过往的一辆绿皮火车脱了轨,不外我们发现的太晚,现场早已被铁道部处置过了。我听到旁边的村民议论纷繁,“是我更先看到的,其时我正田里施粪呢,突然听到轰的一声,昂首一看火车跑到沟里往了……”“锤子,老子看到时火车还没出事呢,我其时榔头就那么一挥,火车就跑出来了,我还认为我练了什么盖世神功……”正争论不休,人群里突然冒出个浓眉大叔来,“你们那算个啥,适才电视台记者还摘访了我来着,两台那么大的摄像机对着我阿谁拍呀,那些没上镜头的家伙只要在我后面晃来晃往的份儿咯,呵呵,老子今天也上电视了!”那时各人都向他拥了过往,对着上电视的工作问东问西,那大叔也自得的合不上嘴,觉得有多么光宗耀祖似的。
那天门外碰着一大帮子在打群架,很是热闹,主管怕影响生意,便吩咐我们想办法把他们劝走。我说那很求助紧急,你行不可,龙兄说没事,到时候你听我的。于是,在他指示下,我和他别离混进两方的人群里,龙兄在衣服上用红漆涂了块血红的口子,我则偷偷拿了把仿实的砍刀,乘着他们骚乱的时候我拿着刀对着龙兄乱挥,他“啊”的一声倒地,头歪了过往,我大喊“欠好,死人了!”那群人登时慌了,面面相觑,不晓得改怎么办,我把刀一扔,大吼“还不快跑”,公然那一吓,那些傻逼立马全跑光了。
宿舍新住进来的家伙行为有些怪癖,据说他沉浸于早被推翻了好几年的滑轮功,那二货经常在床上打坐,念着奇怪离奇的工具,有次三更上茅厕,在走廊碰着他站着一只手撑着墙壁,竟然还睡着了,我遭吓得不轻。
仓库突然起火,里面的素材跟干柴似的熊熊燃烧,厂子里的人拼了命的往外跑,消防队很快就到了,一排水管齐刷刷对着里面狂喷,那时我们才发现那个滑轮功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个桶,不晓得拆着什么,突然他又往回走,各人一阵迷惘。突然有人高声喊“欠好了,他要自坟!”各人似乎都反响了过来,“是汽油,桶里是汽油!”“快阻遏他,要不出人命了!”于是各人定见消防员拿着管子对着他喷,好别让他燃起来。可是水管的冲击力太大,一喷把人喷到火堆里往了,刚好一根横木掉了下来,把他砸死了,就如许,在各人的好意之下,那个滑轮功顺利的到了天堂。那桶汽油有人查抄过,并没有任何气息,似乎就是一桶水,他只是想往救火罢了。
为了出行便利,龙兄买了个二手电瓶车,车却是廉价,可老是出问题,有天车子又动不了,龙兄取下电瓶研究了半天,说,那必定是线路的问题,走,往修,于是电瓶都没安就把车扛往修了。可人家拆了个电瓶又能够开了,于是龙兄判定是电瓶坏了,于是把车又扛了回往,把电瓶抱来了,不测的是人家说电瓶也是好的,可郁闷到了。龙兄再也扛不动了,于是借了老迈爷的三轮把车子又推了过往,后来才发现本来是电瓶接线接触不良。
一个目生的德律风打了过来,说龙兄出车祸了,人在病院,德律风里还拜托我往帮龙兄把大街上的被碰的电瓶车取回来。我到了变乱现场,看到地上一大摊血迹,登时吓呆了,赶忙跑到病院往看他,可他倒好,我到的时候他正在调戏女护士。我说出那么多血怎么看起来仍是没事,他说锤子,那不是我的,碰我的是辆运驴车,血迹是那驴掉下来摔的。
龙兄逃了阿谁收银小妹很久,想尽了各类办法,就是不见效果,龙兄说原因不是他不帅,而是人家太拘谨了。几天后突然来了个高富帅,阿谁小妹不到两天就上了人家的车,龙兄痛苦的哭天呛地,表达难以承受那个事实,我安抚了他好几天才缓了过来。可工作后面似乎呈现了起色,阿谁小妹被高富帅玩了几天后又被甩了,龙兄得知后又痛苦了好一阵子。
我和龙兄的工资被挈欠了两个多月了,已经困顿到了连饭都食不上的地步。工资的工作我们向上面讨过良多次,可主管说他也没拿到钱,要我们往找司理,司理说不是他的工作,要我们找财政,财政愈加不睬睬我们,要我们往找老板。此时的我们连打车的钱都没了,只好徒步走到了市区,但是总部底子不让员工进往,传话来说要我们往找本身主管,就如许,我们就像皮球一样被频频踢来踢往。几天后,老板卷钱跑了,带走了所有资产还有挈欠着的工资。
已经走的很累了,我和龙兄在摊子上买了份廉价的盒饭,蹲在工地的石阶上食了起来。记得那天的天色是阴暗的,风好大,好凉,空中的乱絮被随便的卷起,随风飘荡,越飘越远,最初渐渐地磨灭在了我们的视线里,不知所向,也不知所末。它们太通俗,通俗到在那个世界里无关紧要,假使那天它们突然消逝不见了,也没有人会再记得它们曾经存在。
本来那场突来的暴风是一个不祥的预兆。第二天,5·12,四川地震了。
就是如许我们跟乱絮一样的飘荡了好几年,那么久以来,不断都是那场风带着我四处流落,它也不放弃我,它只是时不时提醒我:你没有此外抉择,不然你就被埋在地底下了。我就那么浑浑噩噩的渡过了我所有热血的岁月,被飘到东,被荡到西,连我曾经所鄙视的石头都不如。
再远的飘荡也毕竟有一天要落地,龙兄回老家后相了亲,并很快结了婚,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又离了婚,如今照旧是老油条一根,他仍是阿谁他,但已经沧桑了,沧桑到都快忘了曾经做过的那些工作。我想,也许我们并非惫于飘荡,只是如今,我们再也找不到飘荡的理由。
说实话,我其实不担忧那个抠脚大汉那天突然出个车祸、被人殴打或再出个啥事,我怕的是岁月的印痕渐渐爬上了他的面颊,再渐渐浸透我们的心,但是不管我们如何遁藏,那一天始末要到来。我大白,此时此刻,我们的心都已经老了,那段辛酸,那段浪情,那一地的狗血,只好言再见。
当青春韶华已远,那段轻狂的岁月再也不属于我们,我们从此起头喜欢驰念,冥冥之中,我总会想起那些人儿,还有那段不算荣耀的过往。关于此刻的我们来讲,那些陈年锈迹,亦是一抹斑斓。
(本文段落摘自于本人第三篇中篇小说《风吹乱絮飞》之《锈迹斑斓》章节,纪念我们生活里的阿谁抠脚人物,2013年5月1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