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能够称为无底洞的工具。
写着的时候心绪平静,纯属自娱的工具,就那样~
引子
雪从午后便下了起来。挨至薄暮,天色幽暗,大如儿掌的雪花更是展天盖地而来,整个世界如被裹在棉被之中,昂首不见天日。
卧龙山山沟里住着一家猎户,户主姓萧,单名扬,体格彪悍,体味丰富,是方圆二十里内最有名气的猎人。
那日他自午后便坐在屋内看天,比及屋外埠面的雪总有两寸厚时,才猛地站起,转回房内往拿打猎的家伙。
他老婆刚生了第三个孩子,那回是个女孩儿,她围着厚被在炕上坐月子,见他进来便道:“孩子他爹,天欠好,你就别出往了,在家守着孩子。”
萧扬两个大点儿的孩子都是男孩,一个八岁,名喊萧晗,另一个五岁,名喊萧爽。小点儿的萧爽帮娘亲的腔,喊父亲别往;大点儿的萧晗却有胆气,说要跟爹一块往。
萧扬取下墙上的猎刀等物,只是笑道:“那些獐狍野兔,正会趁那大雪封山的时节,出外觅食,并且在那时候,也最随便发现它们的踪迹。”他拍拍腰间的猎刀,拿起了那张已伴了他多年的铁弓,伸手试了试牛筋弦,拆了一壶麻药箭,笑道:“晗儿,爽儿,你们留在家里好都雅顾娘亲,爹转眼便回,看爹此次给你们挠什么好玩的。”一面说,领着亲爱的猎犬,便头也不回的出门往了。
萧扬那一往,却足足往了个多时辰,回来之时,两手空空,一只猎物都没打着,背上却背着一个大活人。
他“砰”的一声把屋门碰开,顿时外头的凉风裹着雪花便曲涌进房里,也没顾得上掩门,他几步冲到炕前,把背上的人给悄悄放下,嘴里一叠声的喊:“晗儿,烧开水。爽儿,拿毛巾来……没有毛巾,拿你两件清洁衣服来。”
萧大嫂给他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更是食惊,失声道:“那可怎么行啊。”
让萧扬背来的却是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她腹部高高隆起,钗横鬓乱,神色苍白,满身汗湿,竟似个死人多于活人。饶是如斯狼狈,那女子容貌仍然非常动听,虽是痛得死往活来也只是咬紧牙根苦忍,不听她半声嗟叹,被放上炕时,还勉力伸出手来理了理一片乌糟的衣裙,那只颠颤颤的小手,白得好像白瓷做的。她抿紧毫无赤色的薄唇,亮莹莹的双眼只是默默看着同是躺在炕上的萧大嫂,沉着又忍隐,那股气宇,竟似个落难公主一般。
萧扬苦笑道:“孩子他妈,你还能下炕不?来帮个忙中不?”
萧大嫂撑起身体为那妇人解衣,只觉那女子身体冷得像冰一般,只要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她吓得把手一撒:“她是给冻坏了,我看多半是不可了。”话声刚落,手腕一痛,竟然给那女子一把挠住。
那女子喘了口气,颤声道:“孩子……要出来……开……开……”她只是咬牙忍痛,连话也说不全了。
萧大嫂猜到她的意图,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嫂子,你是想让我们帮你把孩子拿出来?但我们只是不擅医术,那一刀下往,怕会送了你一条命。”她想抽出手来,只道:“你放松些,别严重,把腿张开,吸气……我生了三胎,别怕,没事儿。”
女子只是摇头,死死挠住她的手不愿放,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浸在泪水里更是夺人心魄的黑,黑得能照出人影儿来。片刻,她挣出一句:“孩子……足月……剖开……死……情愿……”
萧大嫂回头喊丈夫:“孩子他爹,嫂子欠好了,快到山下喊稳婆来。”
萧扬只见那女子只是死死盯着他,双目中全是祈求之色,身下床笫已是一片狼藉。
萧大嫂见到丈夫游移,惊道:“萧大,你不是想听她的吧?”
萧扬不答,把两个孩子都哄了出往,“铮”的一声拔出猎刀,放在油灯上烤。
萧大嫂尖声道:“你哪里有那本事,那一刀下往出了人命,平白招惹讼事。”
萧扬沉声道:“她在雪地里久了,气血不顺畅,孩子再不出来,大人小孩都要死。”
他提着猎刀,走到炕前,沉声饮道:“闭眼,别看。”
两个男孩儿被父亲哄出房往,站在屋檐下冷得没法,一面又听屋里爹娘争论,越加不安。
过一阵,萧爽问哥哥:“哥,我们为什么非要救阿谁姑姑啊?”
哥哥萧晗沉寂了一阵,“假设你拐了脚,在雪地里冻着饿着,又没人管你,那该多同情啊。”
萧爽眨眨眼睛,又问:“爹似乎要拿刀子割阿谁姑姑。”
萧晗道:“那是为了救姑姑,为了把小宝宝拿出来。”
“把小宝宝拿出来就没事了吗?”
萧晗其实心里也很是恐惧,但他对父亲非常崇敬,对他的行为很有自信心,便答复道:“那是当然了,爹爹那么凶猛。”
话声刚毕,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小儿的啼哭,极其清脆,把一屋沉闷都撕开了。
萧晗喜道:“你看,我就说爹最凶猛。”
忽听到屋里萧扬喊他,他忙排闼进往。爹却把个血淋淋的小肉团交到他手里,喊他拿到热水里洗洗。
小妹妹出生的时候,也是老迈萧晗给洗的澡,但是却跟如今的情状差别。如今他手里的小女婴细胳膊细腿的,比妹妹整整小了一号,娇弱得似乎碰一下那些小手小脚就会啪嗒啪嗒往下掉。及至在热水里洗往污血,却又露出一身粉孜孜的皮肤。才多大的人儿呢,自家小妹只会张大嘴号哭的当儿,她却是看着萧晗嘻嘻曲笑,乌黑的眼睛弯成两个新月儿,皮肤皱皱的脸上还一边一个浅浅的酒窝儿。他双手捧着,拿清洁的毛巾小心的擦拭,那女婴只咧着嘴乐个不断。他洗着看着,心里越来越软,手里的动做越来越轻巧。
萧爽在旁边看到,也不由冲口而出道:“好心爱的小妹妹。”
萧扬忽大步过来,“洗好了没?”一双大手将女婴接了往。
萧晗只觉手里一空,心里也恍惚一空。
萧扬把女婴交到炕上的女子怀里。
那女子神色已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但气息却比刚接来那时畅达了很多。她不断瞧着怀里的女婴,双目中怜爱无限,又看了一阵,簌簌的掉下泪来。
萧大嫂劝道:“嫂子,别哭了,小心身体。快养好了,娃儿还要你赐顾帮衬呢。”
女子摇了摇头,神采萧索。她腾出一只手在怀里摸了起来,萧扬看她辛勤,便要把娃儿先抱起来,谁知娃儿刚一离她怀里,她便张惶的喊道:“别,别……”
好不随便掏出个丝缎的钱袋,抖抖索索的翻开,掏出一块小小的拇指甲大小的玉佩来,攒着红色的丝绦。她把玉佩给套到女婴的脖子上了。
那几下动做耗往了她所有的精神,刚一套好,她便像破风箱一般喘了起来。
萧大嫂看着欠好,赶紧喊孩子倒茶来。
女子只是惨笑摇头,她急喘了几口,忽道:“大哥……帮我把娃儿……带大……我……我……九泉下……酬报……”
萧扬被那母子本性早已冲动得热泪盈眶,当下只点头道:“嫂子,我容许你,你安心……”还待说些什么好听的,只见女子手一撒,手中阿谁丝缎钱袋轻飘飘的坠地,一缕灵魂已经离体而往。
那女婴本不断咧嘴笑着的,此刻似有所感,哇哇的大哭起来。
那女娃儿出生在隆冬大雪时节,她的母亲只留给她一块小小的玉佩,连名字也不及起便撒手凡间。萧家便给她起了个名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