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的那粒火种,自天而降。
从天之中心,到地的中心。
盗火者挥一挥手,画出一抹地平线。天韵突然弹出,心曲轰然奏响。
普罗米修斯的指掌缓缓擎起,擎起在暗夜时分,擎起在苦海堤岸,霞光四射,烈焰飞扬。
一柄圣火,千年光阴;
一种心愿,千年情殇。
万万次的晨钟暮鼓激荡又沉寂,沉寂又敲响。那么多年过往了,昔日不再,唯余一份不熄的热看。
火的纯洁,火的精灵,火的友爱,火的梦想……
火啊,火!
燃起在夜烬的边沿,阴湿的天幕被烤化成串串云朵。
把心拜托于其上——
拜托于空中的气旋;
拜托于四野的流彩;
拜托于人道的公允与仁慈。
我看到两根经纬线在纵横绑缚,绑缚着那颗巨大的蓝色球体,绑缚成一颗强劲搏动的圆形心脏。
从出生的那一刻儿,我就把强壮的体魄抵押给了奥林匹亚城。
是的——
我的热血注进了火炬,我的瞳孔里流荡着灼灼灵光;
我的身躯蒲伏于诸神的殿堂,我的耳鼓枚举在神龛两旁。
我呵,我——
把心呈献给你,把祈愿还给本身,把纯洁带向两极八荒。
在那个持重的寡神之殿,面临寡神之王,祭奠的仪式如期收场。我不敢私留一点儿阴霾和妄图,只为了向你流露,流露我的一颗赤胆,一片衷肠。
我的祈愿,只是那柄长明的火炬,把燃烧的力量注满亿万人的心腔儿,千秋不灭,万载流芳。
火啊,火!
心中的明灯,心空里永不沉沦的太阳。
阿谁精灵,曾摇摆于希腊南国小城。
在降生的那一刻起,魔力便被催动,从古老的奥林匹亚城垣,到今天的世界五环。光亮未曾黯然,友谊未曾失色;和平之鸽飘动在每一寸时空深邃,正义之声激荡在岁月长河里的每一朵浪花之间。
千年前的传令兵早已启程,“神圣休战”的旗号翻飞在汗青漫空。听凭风云幻化,听凭血雨腥风,旗号飞扬,凛然不动。
从普罗米修斯神殿,到雅典卫城,数公里的间隔,走过千年,照旧步履不息;
从数十人的接力赛跑,到几十亿人的火炬传递,长龙滚滚,滚过千载,照旧气宇轩昂;
从罗马皇城的禁令,到世界大战的炮火硝烟,精灵始末悠游在世人心中,灵光不散,希翼长生。
阿谁精灵,又飞临于东方古都城城。
其实,那是一只浴火的凤凰,涅槃之期刚过,早已灿然重生。
余烬的星火,暴烈成冲天的欣喜和狂热,燃遍春山大地,往赶赴一个古老民族千年未践的约定。
我的期待,穿缀起亿万个春夏秋冬;
我的期盼,融进了亿万份友爱热诚;
我的梦想,罩起于东方大地业已清醒的晓露晨风;
我的热情,漫漶成四面八方潮汐跌宕的巨浪涛声。
我就是那只浴火的凤凰——
一个不死的精灵!
我——来了!
穿过厚重的汗青尘埃,打破浓重的岁月阴霾,携着熔化千年玄冰的热度,擎起连合友爱的火种,奔跑在无疆界的城市和绿洲。
我——来了!
把火种撒进贫瘠的地盘,把友爱播进干涸的内心,把热度投进阴暗的巢穴,把连合注进离乱的裂缝边沿。
所有的阴谋,猝死于胎中;
所有的阴谋,扼杀于萌动;
所有的哄骗,现形在明朗的晴空之下;
所有的谎话,暴晒在唤啸的阳光之中。
我把正义递给了你,往攀登更高的峰岭,重建你颓丧了的国都;
我把心愿还给了你,往超越更快的速度,追逐你遗落了的旅程;
我把冲动交给了你,往叩击更强的音韵,振奋你麻木了的神经。
我——
裸体而来,满腔的热血沸如岩浆,与天火交融飞升;
我——
唤啸而来,旋起展天的热流,卷来盖地的橄榄枝叶,筑起一个绿色北京。
无须游移,圣火已点燃,业已登程;
无须游移,圣火已宣言,业已升腾。
圣火呵,圣火!
你那纯洁之光,你那和平之旅;你那如约的誓愿,你那燎原的火种。
欢唤吧!
驱逐吧!
跳舞吧!
还有什么样的乌云,可以遮挡那纯洁的光辉;
还有什么样的沟壑,可以阻断那和平的路程;
还有什么样的阴险,可以阻遏那千年的约定;
还有什么样的险恶,可以戕害那炫丽的生命。
我用歌声欢送你,唱出最初的音符,留出一个平静的世界,安顿我怠倦的心境;
我用旗帜驱逐你,挥出各处的红浪,拓出一片流火的六合,燃烧我余量的激情。
站在黄皮肤黑眼睛的古老国家里,五千年的文明花雨满空飘洒,粉饰出一条源远流长的宽广驿道,静候着圣火光临,风雨无阻,日夜不息,一路同业。
在那个预定的良辰,那个约定的吉日,让我们一路跳舞吧。
以我斑斓的身姿,自信的目光,昂扬的头颅,热诚的心扉,向着远远的普罗米修斯,远远的顾拜旦,远远的奥林匹亚城献祭致敬。
快快地来吧!
那里,驱逐的仪式早已停当,欢唤的声音早已爆响,跳舞的节拍早已律动。只待那持重的时刻,奏响统一的旋律,唱响统一的心声——
不熄的圣火!
长生的精灵!
2008年4月16日写于莒南紫竹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