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不分科,考大学不分系,一学期不消上课的大学生活,你履历过吗(转载)
上世纪三十年代,北猛进学测验难,进校以后学期、学年测验都是很松的。上课也很松,我的记忆,除一年级时曾查审问,以后就没有查堂的记忆。有的课,为凑足学分而选,却很少往听课。就我的切身履历而言,我选过王镛传授的天文课。一学期没有往上过课。测验时找不着教室,渐渐忙忙各个教室乱钻乱问,问到了再进往找座位。不上课也能考,王教师出的题老是“你家乡的土特产”或是“你家乡的山水天文形势”之类。你总能答出并且还能够得高分。教师也得好处,他不出都门,不消亲身往查询拜访,年年出那类标题问题,积存起来,他就能够知全国天然天文、经济天文的大势。
那时候考大学不分系,考取后进学报到时随意选系。文理科都不分。我进学时选的政治系,大约还有大革命的影响。革命失败了,革命到底为什么失败?想找一下根源。但不久,我发现政治系的课程不合我的抱负。政治系多是些政治轨制、政治理论课,不讲汗青根源,史学系才是我要进的系。进学不久,我就又转进史学系了。那一进一转,使我在课堂听课食了亏。其时课堂排座位是按选课先后排定的。我转进史学系后,座位一般都排在靠后,听课听欠好。碰着口音重的教师讲课,几乎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我到史学系时,系主任墨希祖刚刚被赶走,换上陈寿颐传授。陈先生,广东人,是讲授欧洲中世纪史的,我听过他的“文艺复兴和宗教变革”的课。傅斯年先生告诉我,陈先生很有学问。但他不怎么会讲课,课堂教学不怎么吸惹人。那时课堂教学受欢送的是:胡适、傅斯年、钱穆和陶希圣几位传授。他们讲课都很生动,析理清晰、深入,惹人进胜,处处有他们各自独到的观点,使你钦佩。老一代的学者,学问根底都很扎实,重要古籍都能上口背诵。傅先生讲课引用古书,要找出出处,经常整篇整篇地背诵。背了半天,不在那篇又背另篇。我们都钦佩他记忆力惊人。
钱穆先生字宾四,江苏无锡人。无学历,教过十年小学、十年中学,吃苦勤奋,写了几本书,但使他成名的是《刘向歆父子年谱》。胡适、顾颉刚两先生选举他到燕京、北大教书。
钱先生讲课,很有声势,也很有特征,固然一口无锡方言,不怎么好懂,但仍然吸惹人。我听过他的先秦史、秦汉史。他讲先秦史,倒着讲,先讲战国,再往上讲春秋西周。我听他一年课,战国讲完,也就到学年完毕了。他讲课讲到自得处,像和人争论问题一样,高声争论,面红耳赤,在讲台上龙行虎步走来走往,那头走到那头,那头走到那头。
昔时北大史学系开有几课程,我如今已回忆不起来。我记得西洋史和中国史都开有断代史和专门史。西洋断代史有:上古史、中古史、近代史;中国断代史有:先秦史、秦汉史、魏晋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宋史、辽金元史、明清史。专史我记得的有:中国社会史、中国政治思惟史、中国哲学史、文艺复兴、目次学等。有些课程是政治系或哲学系的课,各系的课是能够互选的。系不再分专业,但能够有所侧重。侧重西洋史的要修完西洋史的全数断代史,再修两门中国断代史。侧重中国史的要修完中国史的各门断代史,再修两门西洋史。似乎只要一门课是必修课,就是中国通史。先前不是一小我讲,而是定时代挨次分专题由各家讲述。也没有同一的纲领,列位讲课的人,各打各的拳,各唱各的戏。
每门课程,每周大约是2小时或3小时。1小时是1个学分。我不记得4年全数必修几学分,但记得一、二年级每学期是18个学分摆布,三年级是12个学分摆布,四年级只要8个学分了。上课时间少,课余时间多。假设喜欢进修,喜欢研究问题,到藏书楼往的时间就多,根究问题的时间就多。进修生活,在严重中有沉着。
北大在教学治理和生活治理方面都是很松的。1931—1932年摆布,我刚进学的一年,查堂仍是比力严,教室座位都有座位号,学生按号进座。查堂的人,对座位号空着的就打缺课。那种轨制,严厉施行的时间其实不长,不久我就没有查堂的印象了。
那时同年级的同班同窗,人数都很少。我进学的那两年,史学系似乎是很迎时的系,我们班有26小我。一般课程都是选修的,同堂听课的人可能来自好几个系,也可能来自好几个年级。很少一个课程是一个系一个年级听课。同系同年级那个概念很迷糊。但同系同年级的同窗,相互仍是晓得的,似乎越到高年级越清晰。同班同窗的“豪情”,可能是一个重要因素。
史学系因为是“迎时”的系,人数多,有26人。有的小系只要几小我。有的课程只要一两小我听课。少的还有一人的。有一次,我到二院处事,跑进一个教室往问路,正好一位传授对一个学生讲课。后来晓得那位正上课的教师是其时鼎鼎大名的心理系传授汪敬熙。所以学生下一课要告假,更好给教师说一声,免得教师来了没有学生空跑一趟。
我在校那一期间,北大偷听生良多。北大红楼四周,住有良多不是北大的学生。他爱听什么课,就定时往上课,谁也不管。那些学生固然不是正式生,却听课认实,进修认实。一般都岁数比力大,有社会体味,对社会对学科理解才能强,阐发才能强,都学得很好。其时就有一句话:“正式生不如旁听生,旁听生不如偷听生。”旁听生指没有选那个课的北大学生,偷听生指底子不是北大的学生。其实,“偷”只是个名词,来“偷”听的人没有一点偷的意识。有一次胡适之先生在课堂上问:“你们哪位是偷听生?不妨,能来偷听更是勤学之士。我只期看你们给我一个名字,是我班上的学生。”我听了胡先生的话,心里很冲动。胡先生高明,宽宠遇人,身教言教,对我人道生长有很大教诲。
一个学校的校风是很难成立的,树立了以后,那传统会保留下往,也很难打散消逝。抗战期间,学校播越在昆明,和清华、南开构成西南联大,到抗战成功迁返北京,北大的学术自在气氛仍保留着。张先生说,抗战成功后,他曾到北大听过梁思成传授“中国建筑史”的课。学期结束,梁先生说:“课讲完了,诸位说说如何考法?”听课的近20人,没一个答话。梁先生似是茅塞顿开。于是说:“那就先看看有几位是选课的吧,请选课的举手。”没一人举手。梁先生笑了说:“本来诸位都是旁听的,谢谢诸位捧场。”说着,向台下做一个大揖。听讲的报以浅笑。“我走出来,觉得北大未改旧家风,心里觉得安抚。”(见《负暄琐话》,黑龙江人民出书社出书,第83页。)如今读来,我也觉得安抚。我也很赏识北大那种学风。
本文转自:《师道师说·何兹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