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事实是北地,正午炎炎,夜凉如水。
回到民宿,父子俩心照不宣,放下背包,揣上两罐啤酒,出门漫步。
出小区,沿步道,傍河而行。是夜无风无月,河水厚重沉寂,毫无看头。地形不熟,步履迟缓,别离期近,谈兴不浓,夜色幽悄,我们低声说话。那却是多年来,父子俩最像是漫步的一次漫步。
举酒欲饮,又嫌醒不成欢。冷不丁一昂首,哇,满天星斗。
儿子兴奋地远指最亮的那颗,高声说,斗极星哎。我好生钦佩:你认得星座?他毫无压力地答复,不熟悉,你不也不熟悉吗,那就当它是斗极星好了。
好主意啊。
上一次仰看星空,仍是数年前。那是春节前夜,我跟儿半夜宿九华山。夜气刺骨,星光绚烂。我们站在旅店院子里,掐腰翘首,傻子一样看了半小时,都冻寒战了。见多识广的旅店仆人问,你们在干嘛?我说看星星啊。他更确定那俩客人是傻子了,问:你们那里没有吗?
跨桥往往对岸。桥面失修,儿子提醒我,爸爸小心,有个大洞。父子俩围着大洞看河面,我喃喃道,逝者如斯。儿子嗤笑说,得了吧,河水都不动。我是有文化的人,说,是心动。
对岸状若蛮荒,一丘连着一丘,黑峻峻不知其深邃。更远处有幢在建大楼,灯火明灭,人声依稀。其余皆在黑暗沉寂。看视好久,得之心而寓之酒。
临返,我慨叹道,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儿子对诗也有研究,接口道: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其时我没在意,曲到国庆长假,刚送走一个月的儿子,神情活现地飞回来度假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轰动,像驱逐历尽艰苦久别回来的英雄儿女似的。长假的最初一天,是重阳节。
第二天一早,往学校报到。
车到校门前,那排场,那是相当壮看。锣鼓喧天,鞭炮齐喊,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大连交大,毕竟对咱儿子的到来,拿出了应有的重视。我以王者的姿势,巡视一张张迎新牌,游移用什么手势,翻哪一张。成果,没找到儿子的阿谁专业。吾妻逮住一个坐在水泥墩子上没精打摘的男生,同窗——
本来,校门口只是个引子,校内才是大排场。驱车进往,泊车费了点事,那不重要。灰溜溜扑向搭满彩棚的报参加。嚯,那排场,正如歌中唱的:回到拉萨,回到了布达拉~关键是第二句:那没完没了的姑娘她没完没了的笑,没完没了的唱我们没完没了的跳,拉呀咿呀咿呀咿呀咿呀咿呀萨。本来是,电信、挪动、联通,三大运营商争夺重生客户,彩页与高音齐飞,美腿共香肩一色。
除了告白商,前来报到的艺术专业、外语专业的重生妹妹们,招待处的师姐们,也为报四处增添了无数条横七竖八的靓丽光景线。
大连交大是个好处所。
我兴高摘烈地觅觅儿子阿谁专业的报四处。越找心越凉,一圈逛完了,没有。莫非我们手里是张假的登科通知?仍是有什么工具迷惘了我的眼睛?
啥都不是,大连交大,财大气粗狡兔三窟,她有沙河口校区,旅顺校区,旅顺校区又分一期,二期。我们来错期了。
又一番折腾,闯进一期校园。那排场……远远不如二期。三大运营商照旧热风熏得游人醒,但没有艺术专业,没有外语专业,清一色工科类,天空是灰色的。
我遗憾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他心领神会地叹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一旁因为找到了组织而兴奋的妈妈,见父子俩突然没精打摘,觉得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