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东流
第一章:渔歌子(李从嘉)
1、棋战
江南的七月,固然早已过了梅雨季节,却照旧有些潮湿。
明山秀水岸柳庭花,都似乎被水洗过似的,透着几分鲜嫩水灵。就连空气之中,也如有若无的飘散着细细的雨丝,不经意时,便沾在人的发鬓边,衣襟上,娇软如江南的佳人。
虽值夏日,近水的楼台边上,却仍是颇为凉快。稍稍凝目,即可以看见不远处的莲池上,荷叶田田,翠隐红裳。若是走近了细看,只怕还能瞧得见金鲤游动,戏于叶底。偶尔而至的几声蛙喊,也不觉得喧闹,反而更衬得那座黄昏时分的小小天井,显得非常清新而平静。
李景通穿戴件细竹布的长衣,仰身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似昏然欲睡,眉宇上却染着淡淡愁色,与面前静丽名胜颇不协调。
曲到“叮”的一声轻响,他才渐渐的张开眼睛,转回头来,看向身畔石枰上的残局。
此时盘上已密密麻麻的放了很多棋子,除了左路平位被白子围住了很大一块之外,其余的处所,两边势均力敌。李景通执黑,随手拈一枚棋子,不以为意的点上棋盘。
坐在他对面的冯延巳三十余岁,边幅也甚儒雅,见他如斯落子,便笑了笑说道:“若是那般步法,没必要再弈,旁边已是输了。”
他浅笑一礼,将李景通的目光引到棋局,才陆续说道:“弈棋虽是闲情,却也好像疆场征战,一子一着之差池,也可谬以千里,以至一败涂地,怎可不防?”
李景通叹了口气,推枰而起,说道:“似我那般心不在焉的下棋,不输倒也希罕了。”
冯延巳呵呵一笑,说道:“大人可有心事?”
他又怎么晓得,李景通此时所虑的,是谋夺权位的大事?那恰是南吴天祚三年,间隔李唐皇朝的毁灭,不外短短的二十余年,全国却早已换了另一番六合。
北方有墨温废唐宣帝自立,成立后梁,长江以南,更是诸侯割据,各自为战。李景通的父亲李昪,即是南吴的大丞相、兼任全国戎马大元帅,近年更进封为齐王,朝中大权尽在李昪、景通父子掌握之中。面前目今的睿帝杨溥已然成了傀儡,万事做主不得。
他们权益已可一手遮天,天然不愿再屈居人下。早在几年前,父子两人就伺机代吴,却不断苦于出师无名,恐惹全国人非议。
那般谋害篡权之事,又怎可对身为部属的冯延巳明言?李景通略一思忖,便浅笑说道:“正中,你我交情笃好,有些事倒也没必要对你隐瞒。今日内人即将临盆,那本是喜事。可惜,她以往所诞孩儿都早早夭亡,我其实担忧,今日那个孩子会步他们后尘呢。”
冯延巳听了,难免说些宽慰的话,告辞而往时,天色已然全黑了。李景通举头看向天空,见两颗大星清光绚烂,甚是耀眼了了,才忆起那日恰是七夕佳节。
他曾听故老相传,七夕之日出生的孩子,大多命途过难,易感多情,心中倒实的替那个未出生避世的孩子担忧起来。若是天教随人愿,当实能夺得山河,那个孩子即是皇室子弟,他如许的脾气,又若何在风雨动乱的皇室中安身?
正自思路不竭,突然有一人悄声走近身边。
那人足步极是轻灵,落地几乎无声,及至他站在面前,才让人恍然而觉。李景通微微一怔,凝目看往,见是他的长子李弘冀。
第一章2004年9月15日整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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