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子年动物书话(九):《红楼梦群芳图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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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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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月十五日从孔网邮获的此册,戴敦邦图,陈诏文。天津杨柳青画社,一九八七年六月一版、一九八八年一月七印。

  很喜欢戴敦邦风流儒雅、委婉流丽的古典画风。他能画草莽英雄,我有他两种“《水浒》一百零八将”,还有武松打虎、杀嫂等故事的《狮子楼》(小时候留存至今的的连环画),以及林冲故事的《铤而走险》(爱护保重如见故人的旧画册);他也能画仕女美人,手头有其“《聊斋》人物故事谱”,而小时候还有一套他绘的《红楼梦》连环画,可惜如今不知哪里往了。

  如今得此“图谱”,可补遗憾,且更另有合我“花心”之处,因为那“群芳”是双关语——戴敦邦创做过大量《红楼梦》题材的绘画做品,颇为红学界推重,此中此册较为特殊,既画《红楼梦》女子,也绘响应的花儿,共三十幅,每幅绘一女配一花,由红学家陈诏为之各撰介绍文章。全书十六开,左图右文,文字竖排。

  那些画做是没得说的,寡女子逼真活现,让人心动吝惜;花卉方面,虽说戴自谦不擅此道,从周天民《花卉画谱》中“剽窃”了很多(据谢春彦序),但也“花面交相映”,洵为佳品。附文介绍人物故事和花卉的书内书外掌故,加以评点体味,写得亦好。

  问题是,每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种对名著的解读,该用什么花往配哪个女子,有的相比照较一致,如牡丹之于薛宝钗;有的则必定差别人有差别观点,那里谈谈我的非议。

  好比,用牵牛花配巧姐,原因只是“牵牛花开于秋季(按此仅就北方而言,我家的牵牛花可是从四月底一路在开着了),可能因七月初牛郎织女相会而得名”;而巧姐生于七月初七乞巧节,陈诏又敷衍了一些他对巧姐回宿的理解,就撮合一段人花渊源了。那只能说是戴、陈为了充数而好意牵线,却是有点牵强的。事实上,查潘富俊收录甚富的《红楼梦动物图鉴》,里面并没有牵牛花。

  还有些则是有原著出处的,但仍值得商榷。第一篇《芙蓉与林黛玉》,给出的理由有几点:其一,《红楼梦》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世人抽花名行令,黛玉抽到的是芙蓉,签上题词是“风露清愁”,旧诗是“莫怨东风当自嗟”。按“莫怨东风”句,本出宋代欧阳修《明妃曲·再和王介甫》,而明人王象晋《群芳谱》记木芙蓉:“清姿雅量,独殿群芳,秋江孤单,不怨东风,可称俟命之君子矣。”因而林黛玉的芙蓉是木芙蓉而非水芙蓉(莲花),历来并没有异议。其二,晴雯之死,被传为是到仙界往做芙蓉花神,宝玉乃撰《芙蓉女儿诔》(按此处仍指木芙蓉);陈诏认为,那外表上是写晴雯,现实上晴雯是黛玉的影子,所以《芙蓉女儿诔》能够当做是给黛玉的祭文,木芙蓉仍是应回属黛玉(本书给晴雯配的则是水芙蓉莲花);其三,黛玉的性格与命运,也与“秋风中不堪忧愁而摇摇的木芙蓉”类似,唐人咏芙蓉“似有朝开暮落悲”,可移喻之,如此。

  ——但是,正如我往秋在《一年花木四时书》第二十五节《芙蓉醒醒木樨香》中谈到的,木芙蓉除了上述特征外,却又花朵阔大而鲜艳,大气而野气;别的,还有人或誉之为“乐天知命的君子”,或贬之为“潦草”、“暗昧”。那些,都是与林黛玉相反的,我很难将她与木芙蓉联络在一路。

  小我觉得与黛玉气量相契的几种花,在本册中,兰花给了邢岫烟,梅花给了李纨,水仙给了金钏,那都也罢了,固然像兰花,书中亦有点明与黛玉之缘(八十六回),但事实要互相凑合、人人有份,也不是随便的安放。不外还有一种,本册并没有呈现过,属于无主认领,却也未曾安放给黛玉,殊感可惜。那就是菊花,《红楼梦》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黛玉以《咏菊》、《问菊》、《菊梦》三首,人菊合一,淋漓尽致,将前三名一举收揽。则以菊花配黛玉,既有原著出典,又同样有木芙蓉于悲惨零落的秋季孤标傲世的特征,比起木芙蓉,与林黛玉的性格气韵更为相符。(别的,林黛玉号“潇湘妃子”,则泪迹斑斑的湘妃竹也适宜,但竹子不属于花卉,故不在此列。)

  当然,那些都只是闲来的口舌,无伤大雅,也无伤于那本新颖的“图谱”。潘富俊著有《红楼梦动物图鉴》,严谨而科学,其图是彩色摄影,有些伴侣不大喜欢;戴、陈的此册“图谱”,则是文艺的发扬,其图是传统白描手法,是另一种风味,殊可赏识也。

  [购读前后余记]

  得书时,已过立夏十日,街上四处是白兰花的香、夹竹桃的色了。

  自家阳台上的一棵白兰也开了数朵;西番莲密叶卷枝间又高悬了一枚新果;还有茉莉,月季。

  更有蓝紫色的牵牛花,半个多月来几乎天天都有一两朵开着,是每个清晨的小小艳丽欣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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