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家小音像店,里面传出来的歌竟然是《Right here waiting》,让人仿佛隔世,站在那里耐烦地把整首歌儿听完。
那首歌在中国的时髦,很大水平上要感激李商隐的一句“此情可待成追想,只是其时已惘然。”“此情可待”当然琅琅上口,且让人浮想联翩,但难免是对李商隐的一种误读。与那首歌班配的,也是我最喜欢的,当数另一位唐朝李姓诗人,李贺的《题苏小小墓》。
“锦瑟无故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看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热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想,只是其时已惘然。”
末尾“此情可待成追想?只是其时已惘然”两句若曲译即为:离合悲欢之情,昔时不以为意,岂待今日来追想?诗人自问自答,点出此诗是在追想往昔,痛定思痛。所谓“此情”者,指的恰是颔、颈两联中所写的“晓梦”之痴迷、“春心” 之深挚、“珠泪”之悲悼与“玉烟”之缥缈,凡此种种只要等成为回忆时才感应伤痛,才体味到了此中的苦涩哀痛。诗人在诗中隐往了生平所历详细之事,缘情造物,委婉委婉地从多个差别角度抒写了本身坎坷的际遇和哀怨感伤之情,惋惜华年流逝、理想成空。是忏悔,而不是等待。
《Right here waiting》里唱的是期待,或者说喊等待,或者说是一种期看。就像苏小小。
《玉台新咏》有一首齐梁时江南民歌《钱塘苏小小歌》如许写到“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齐心?西陵松柏下。”
李贺的诗难读难解,也少少用典,所以李贺一定是很喜欢那首《钱塘苏小小歌》,也做了一首《题苏小小墓》: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齐心,烟花不胜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珮。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荣耀。
西陵下,风吹雨。
原诗是歌咏的是活着的苏小小,李贺此诗是写身后的苏小小:看到幽谷中兰花上的露珠,似乎见到苏小小含泪的眼睛。可是如今没有工具能够和你缔结齐心之爱了,我那里所有的只要旧时的烟花,如今已不胜剪取了。生前是锦茵、华盖、罗裳、玉珮,如今只要草茵、松盖、风裳、水珮了。然而苏小小身虽死,情犹在,仍然乘坐油壁车,在薄暮时期待她的骑青骢马而来的情郎。可是,从夕暮期待到夜晚,白搭冷翠的烛光,畴前在西陵松柏下缔结齐心的情爱,如今的西陵只要风雨了。苏小小那个活得至情至性的年轻女子,在最标致的时分却早早逝往,留下是永久青春的身影。你能懂得李贺笔下,那驾着油壁车永久期待的觉得吗?
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一首诗喊《但是你没有》,是一位守寡一辈子的美国老妇人写的,她的丈夫在越战中阵亡了。诗的大义是如许:记得那天,我借了你的新车,我碰凹了它,我认为你必然会杀了我的,但是你没有;记得那天,我在你的心地毯上吐了满地的草莓饼,我认为你必然会厌恶我的,但是你没有;记得那天,我忘了告诉你那晚的舞会必然要穿号衣的,而你却穿了牛仔裤,我认为你必然会舍弃我,但是你没有;是的,有许多工作你都没有做,而你容忍我、钟爱我、庇护我,有许多的工作我要回报你,等你从越南回来,但是你没有。
那位老太太,在她孤单的后半生,固执地期待丈夫从越南回来。
我相信“期待”二字强调的是“待”、是“等待”,是心怀期看。心怀期看,人生便有了新鲜的色彩。Right here waiting、苏小小、美国老太太都是一张张彩色照片,而李商隐留给我们的只是一张黑白的背影。
小时候教我画画的恩师,在四年前因为一场不测而英年早逝。常常想起此事,我都十分悲伤。本年春节,我们几个儿时学画的师兄弟第一次聚齐往看师母。我怕我看到师母,看到教师过往的做品会哭。但是师母的积极乐看鼓励了我,她浅笑着说“你们的唐教师只是往做了一次长途游览,要等很久很久才会回来。”在挂满教师做品的客厅里,我们热闹地说着,笑着,就和几年前一样,而唐教师似乎也在我们中间,历来未曾离往。
人是能够长生的,在另一小我的心里。在一位我十分敬重的老太太家的正中位置,摆放着一位英俊的年轻人照片。那是她年轻时的爱人。那位才调横溢的年轻报酬革命献出了本身贵重的生命,他的人生永久定格在20多岁阿谁充满激情与梦想的年龄,也永久定格在老太太的心里。在老太太心里,年轻人也必然没有离往,否则是什么支持着她渡过那些风雨如晦、黑白倒置的磨难岁月?她是在等着他吧?假设列位有心,往一下那里,为那位年轻人,为期待,为期看献上一把小花儿吧。
写到那儿,有件怪事我不能不提一下,当我起头写那篇文章时,几个月没下过雨的北京,竟然下了一场大雨。如今,我写完了,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