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红袖不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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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森林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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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手捧着典范的书卷,依在书案后的椅背上,一段意味深长的文字,让先生频频思量,末不克不及释怀。那是清朝震动了一个时代,自称“我是人世难过客”的悲情词人,纳兰性德的词《蝶恋花》:

  “辛勤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末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随便绝,燕子照旧,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如斯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文句,何以难住博学的先生?其实,先生所不克不及释怀的,并不是是词意,而是词中,那深深蕴躲的情意,是世世代代尘缘里文人骚人,脾气中报酬之动容的“红袖情怀”。

  纳兰的词,老是给人一种忧伤的情愫,只是因为,那个文武全才,显要的相国府翩翩令郎不为富贵所限,生成一幅超逸脱俗,清文雅致的脾气。曾供职在康熙帝的身边,荣宠胜及一时,可他偏偏落拓无羁,“身在高门广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憧憬闲云野鹤的生活。而影响纳兰一生,成为他词中最重要的素材的感情,即是别人生的三段恋爱故事,为未能成就圆满的纯实初恋,他写过旖旎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为未能承续高山流水的江南才女沈宛,他填过无法的“而今才道其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然而,此情可待,在生射中,最让他不克不及承担之重的,仍是他的糟糠之妻卢氏的离世,成为他许多悼亡词中写不尽的相思与怅然。

  那首《蝶恋花》中所描述的,即是他写月寄情的驰念。词中说,世间最堪吝惜的即是天上月,不辞辛勤地阴晴圆缺,可是,每一夕的如玉环般圆满之后,便夕夕都如玉玦般残破了。若是能够每夜都圆满,我甘愿为此失往人命,也再所不吝。可惜,尘缘易断,往年的燕子还一如既往的来到窗前游移停留,昔人已不在。在苍凉孤单的墓前哀痛的吟过离歌,却照旧排遣不了心中的愁绪,只待来春再从草丛中觅觅旧时的双飞蝶,可是你我?

  此中,最让人不忍读的,即是那句“不辞冰雪为卿热”,常常读至此句,都有惹人垂泪的悲悼与辛酸,痴心如斯,喊读者情何以堪?为什么说那句最使人感伤?其实,那个故事,比纳兰的伤逝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若懂了,又怎么会随便放得下?那是《世说新语》中,关于荀粲的故事,说他和夫人的豪情甚笃,夫人患了热症,高烧迟迟不退,正值冷冬腊月,荀粲便裸体跑到室外,躺在冰雪里将身体冷却,然后再回到房间贴身搂着夫人给她降温。如斯往返,不知几遍。然而如许的痴心仍然未能感动上苍,夫人仍是离往了,荀粲没过多久也因冷疾跟随着夫人而往。

  我想,荀粲之所以如许爱他的夫人,两人定是在生前,有过很温馨很浪漫的一段岁月,或者也有着许多的“红袖添香”,才让他们可以如许相嘘以湿,相濡以沫。他们的恋爱,书上没有记载,《世说新语》里反把他们的故事录在“惑溺”篇中,在那样的封建社会道德看念里,所谓的正人君子把荀粲的死,回功于老婆的媚惑使其丧志。可是,纳兰的恋爱,却在他的词中,让我们看到了实在的存在。“露下庭柯蝉响歇,纱碧如烟、烟里小巧月。并著香肩无可说,樱桃暗吐丁香结。笑卷轻衫鱼子缬,试扑流萤,惊起双栖蝶……”又是双栖蝶,难怪《蝶恋花》中要“认取”双栖蝶,只是因为曾经有过如许的过往:烟袅雾娜的月色,夜露浓重的庭下蝉喊刚歇。两小我,想必是读书累了,到廊下小歇弄月,肩并着肩,默默无语,或者想密切。老婆害臊地含笑着揽袖起身,偶尔瞥见廊下的花丛中有萤火虫儿,便往扑打,却不想惊起一对双栖的彩蝶……月夜、庭花、红袖、流萤、香肩、美人,多么美的一幅丹青啊!如许的琴瑟之合,羡慕了几代,几有恋人。

  “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红笺向壁字迷糊,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纳兰的夫人卢氏,是名门闺秀,才思横溢,与纳兰不单单是生活中的夫妻,更是思惟上的良知良友。试想,他们定有许许多多“红袖添香”的故事。清凉的冷月夜,书房内烧着炭炉,纳兰秉烛夜读,夫人在一旁刺绣,静寂无言,偶尔相视一笑,心底的默契只要两人懂得,也许那锦缎上绣的即是双栖蝶,并蒂花。词人读书读得痴迷了,夫人也不言语,也不劝谏,起身泡一杯清茶,悄悄置于案头。然后移步灯前,掀开纱罩,对着烛影用灯剪认真地剪着烛芯,诡计让光更亮堂些。而烛影摇红,会不会让词人将目光转移过来?那灯前平静安然平静的美人面,那纯净无瑕的眼眸,会不会让词人动容感慨?于是,词人提笔呵手,在红笺素纸上写下那一刻的似水华年。

  可惜,那在纳兰笔下心头的“一生一代一双人”,却在三个岁首的朝朝暮暮后,“相思相看不相亲”,存亡永绝。欣喜还未退温,温馨尚未微凉,我们就见到了词人的“拨灯书尽红笺也,照旧无聊。玉漏迢迢,梦里冷花隔玉箫。”那些美妙的回忆,不断缠绕在纳兰的魂梦中,书房定仍是那间,纱灯应仍是那盏,可是怠倦放下书卷时,再没有红袖立于案旁,轻剔灯炷,莞尔嫣然。红笺犹在案,笔迹犹未干,孤影拨灯意索然,纵有相视一笑的欲念,抬眼处,黄藤椅上,空无一人……月似其时,人似其时否?

  “谁念西风单独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深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其时只道是通俗。”

  落日西下,秋风凄凉,黄叶离合,疏窗下,词人独立夕阳回思往事。曾经,对酒夜饮,晨起之时,见枕畔夫人浓醒未醒,静婉如玉桃花面,沉闭似珠樱桃口,海棠春睡,意懒梦酣,怎忍惊扰?曾经,似易安居士与良人赵明诚一样,文雅的赌书品茶,夫人定如李清照般才情灵敏,对答如流的赢了赌局,博得了吃茶品茗的资格。自得之下,会不会也如清照一样,一边笑着说“愿赌服输”,一边捧腹不已误将那杯茶倾泻了出来。于是,两人都笑做一团,虽无茶饮却换得满室茶香?那又会是如何的一种情景呢?隽永、浪漫、温馨、无邪……夜色下,夫妻的朗朗笑声,跟着清风闲云,飘到很远很远的天际。无论那时的明月如环仍是如玦,只要两心相依,都应该是一幅绝美的丹青。清冷的夏夜,词人秉烛夜读,夫人在一旁女工针黹,默默相陪,如许的日子平静安适,持之以恒。窗外更深露重,词人心无旁骛。夫人久坐后起身,静静地移步至香案旁,生怕打扰了专注致志的读书人。那铜兽金猊香炉中的香沫,此刻已燃尽。于是,她一手揽住红袖衣管,一手掀开金猊的盖子放在一旁,青瓷瓶内提起镂花的银香匙,汝窑香盒内盛出细碎的沉香屑……明月纱窗,烛影参差,此情此景,那袅袅升腾起的沉香,黯然销魂;红袖添香的美人,近在天涯,词人又怎么会不动容?佳人如厮,任是全国风流狂士也难以视而不见,何况是“一往情深深几许?”的多情词人纳兰性德?

  “其时只道是通俗”,却不想,如许通俗的幸福,关于一往情深的词人来讲,也会如斯短暂,如斯易逝。三年的齐心相守,夫人毕竟因为难产留下的病症,迟迟未能治愈,而撒手人寰,“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从此,良夜美景,芳春永夏,再无人陪同在书案旁,默坐侍读;再无人冷冬围炉共饮同醒,红笺对句;再无人月夜廊前并肩赏花,惊起蝶舞;再无人茜纱窗下红粉素妆,添香剪烛……从此,“残灯风灭炉烟冷,相伴唯孤影。”,也不知,几伤痛不为人知,几愁泪清明时下,赋予萎草;几长叹重阳节后,“此夜红楼,天上人世一样愁。”

  纳兰性德的红粉良知,糟糠之妻卢氏往世后,他为她填了许多悼亡词,驰念、牵肠、失落、遗憾……正所谓情深不寿,八年后,词人也在“瘦骨不由秋,总成愁。”的情况下,分开了人世,享年仅仅三十一岁。最巧合的是,他离世的那天,恰是老婆的祭日,未尝不是人缘际遇,射中分定。至此,那感天动地的一生一代一双人,毕竟没必要两处销魂了。

  夜静更深,突然门被悄悄翻开,老婆端着茶壶走进来,像往常一样语气安然平静却充满着关心地说:“那么晚了,还在用功么?早点歇息吧!”,然后走至书案前,为杯中注进新沏的热茶。先生感慨,世间恋爱缠绵也不外数年,维系一生的,更多是亲情,如纳兰夫妇如许深重的爱,该是几世修来的情深缘浅啊?红袖添香,是从古到今文人雅士求之不得的场景,那红袖,不单单是标致的可人儿,更重要的,她应该是“墨客”的红颜良知。不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相敬如宾,却也应该是相嘘以湿,相濡以沫的患难与共。

  放下《饮水词》,端起茶杯,品一口热茶,温热便浸进心肺。转回身,轻握起老婆的手,许多慨叹由心而生。看见老婆莫明其妙,竟有些羞怯,先生一会儿大白了纳兰昔日的情怀,本来,只道是通俗的默契与美妙,都在我们的一念之间。那么,且爱护保重那通俗的工夫吧,不要待到“别绪如丝睡不成,那堪孤枕梦边城。因听紫塞三更雨,却忆红楼三更灯。”到那时,空相忆,再无佳人红楼灯下为君梦,就算实想“不辞冰雪为卿热”,又哪有红袖在侧?

  绿衣捧茶晨炊粟,红袖添香夜读书。绿衣捧茶随便见,红袖添香难再得……

  2012-6-2玉玦夜感念纳兰容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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