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先看第一首。“无言独上西楼”,那一句论述,通过动做显示人的思惟豪情。语言通俗大白,而又非常精炼准确。写的动做是“上西楼”,单从那三个字,看不出人的感情。假设是爱妃宫娥,前唤后拥上西楼,那却是非常欢乐热闹的。然而那却是“独上西楼”,而且仍是“无言”!“白鸟无言定是愁”,何况人呢?李后主愁恨满怀,踽踽独上的形象跃然纸上,闪现面前。
“月如钩,孤单梧桐深院锁清秋”,那两句描景,写后主所处的凄凉情况。他登上西楼,举头见新月如钩,钩起一串宿恨新愁;垂头看桐荫深锁,锁住了满院清秋。凄凉的景物中,蕴含着深深的愁恨,景中有情,情溢景外。梧桐,在古典诗词中,历来就是个表示愁情的物象,“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温庭筠《更漏子》)、“依约相思碎语,夜凉桐叶声声”(陆甫之《清平乐》)“只要一枝梧叶,不知几秋声”(张炎《清平乐》)等等,表示的都是愁闷的境域;秋天是个萧条悲惨的季节,“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吴文英《唐多令》),秋景所引起的是一种凄惨、哀痛的情感。
处在如许秋色深锁的梧桐深院中,一般人也城市产生凄冷孤寂之感,何况是由君主沦为囚徒的李后主呢?昔日为君主之时,所居之地是“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做烟萝”(《破阵子》),陪同着的是“春殿嫔娥鱼贯列”(《玉楼春》)。而如今所居之地是“孤单梧桐深院”,陪同他的是“月如钩”,其心里的愁恨该是多么深长呀!“剪不竭,理还乱,是离愁”,换头处以重笔挺抒胸臆,点出本身的“离愁”。
他的离愁,不是一般的男女告别之愁,而是失掉故国的深愁长恨。一般人的离愁,仍是能够抛掉的:“心中得胜暂抛愁,醒卧凉风拂簟秋”(雍陶诗);是能够洗掉的:“一曲清歌一杯酒,为君洗往古今愁”(刘秉忠诗);是能够割断的:“梁园歌舞足风流,琼浆如刀割断愁”(刘子翚诗)。
而李后主的愁却是“剪不竭,理还乱”,可见愁之深,恨之长。有如许的深愁长恨,其心中的味道该是什么样呢?“别是一般味道在心头”。“别是”,就是差别于一般,那是由君主变成囚徒的特殊味道。那种味道,常人未能测验考试,只要自家领略。其为酸甜,抑或苦辣?其为苦恼,抑或懊悔?本身切身尝过,尚且说不出,则别人岂可道哉?此所谓“无声胜有声”,此种无言之哀,更胜于痛哭流涕之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