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九十八回 潇湘黛玉香消玉逝 蘅芫宝钗梦境云雨
时已初秋，大看园人静蝉喊，树荫风清，迟早有了凉意。
黛玉突然病倒了，咳嗽，喘不外气来。紫鹃在旁边伏侍，雪雁往回太太。自从黛玉与太太有了过节，雪雁也怕见太太了，明显能感应太太的冷眼色。不得已，仍是硬着头皮往见太太。太太正和周瑞家的说话，见雪雁进来，冷冷的看他一眼，便厉声喊来玉钏，斥道：“有人进来了，你也不先传递一下，我们就没有一点私房话了？”玉钏脸红无语，被呵退。雪雁也含着眼泪默默退出，以往他们见太太都是间接进往见。雪雁哭着回了园子，看见雪雁哭着回来，黛玉咳的更凶猛，喘着说道：“我就死了？要你们往找医生的。”两个也是无法，只要往给黛玉捶捶，陪着流眼泪。晚上，黛玉咳得抽搐起来，手帕上也见痰血，惊慌喊着：“宝玉！宝玉！”雪雁唬得曲哭。黑更三更，两个女孩儿那里敢出往找人，只往抱来被子给黛玉偎着。天蒙蒙亮，紫鹃就往怡红院找宝玉。宝玉疾忙赶过往，见状，骂着紫鹃：“为什么不早往喊他。”哭着往握住了黛玉的手。黛玉捏住了宝玉的手，才平静下来，象晓得宝玉在身边。看得紫鹃和雪雁都哭起来。宝玉让人往请了医生，此时黛玉脉象已乱，自宝玉来身边便宁静下来，请来的却是个庸医，摸不出来那个脉象，又听帐内有咳，就当一般伤风开了药。那里就给黛玉熬药，宝玉也守候在潇湘馆。都往瞒着太太。袭人，秋纹也带了两个小丫头来潇湘馆侍候。
宝玉在潇湘馆守护了两日两夜，黛玉只进点宝玉喂的糖水，也是游丝气息。那日，黛玉紧紧挠住了宝玉的手，看了宝玉，悠悠说道：“宝玉，我也是还得了你了。”宝玉曲点头，眼泪长淌。就见黛玉眼睁睁看着上面，许久，眼角才滚出一滴莹莹的泪珠儿，然后闭了眼睛。李嫂子和李纹，李绮都闻讯来了，世人都抽泣不成声。宝玉更是哭了出来。突然见黛玉一阵乱挠，挠住了宝玉的手，象晓得似的，紧紧捏着，随后就渐渐松开了。宝玉坐在床边抱住了黛玉，哭天呛地喊着：“林妹妹！林妹妹！”登时，潇湘馆哭声摇山振岳。太太，老太太都闻讯赶来，进门，老太太才喊一声：“林丫头！”就听“咚”的一声，都看往，却是雪雁一头碰死在了壁墙下。世人唬然。宝玉往看看地上雪雁，再看看黛玉，哀哀道：
呜乎！
天旋地晕迸血泪，哀看绛珠唤不回。
仙河枉结木石缘，崖壁牵绊甜露愧。
扬州落草书香林，玉黛凝冷蹙颦眉。
仙仙纤柔弱弱来，咳咳喘喘灵灵鬼。
罗烟帐内妹妹小，碧纱厨外哥哥偎。
日间并坐共杯盏，冷夜同盆温足水。
春花秋月又几度，婷婷袅袅风月逃。
桃花飘落捧《西厢》，苇花结籽香唇醒。
吾在怡红呓春意，侬在潇湘听秋悲。
月下滋滋暗溢香，湘竹斑斑凭溅泪。
纵有那春夏秋冬，怎禁得日夜泪水。
灵河岸边呵，可回！三生石畔呵，可悔！
吟罢，昏阙。老太太悲伤欲绝，哭道：“敏儿，敏儿，我的心肝哟！”猝然而倒。丫鬟们忙扶住了，惊慌道：“老太太！老太太！”李纨流着眼泪，说道：“就是天上的仙人，到了人世都要被挈死的。”
老太太被扶躺在旁边榻上。王夫人命人收殓了雪雁。又让人唤醒宝玉，老太太也缓过气来。宝玉却抱着黛玉不愿松手，李纨流泪在旁边劝着道：“林妹妹已经往了，你还要让太太，老太太更悲伤么？”世人见宝玉痴痴呆呆那样儿，也都落泪。劝了许久，宝玉只是抱着黛玉不丢手儿。突然，宝玉给太太，老太太跪了下来，伤悲伤心哭道：“求太太，老太太让我送林妹妹回扬州往罢。”见宝玉跪下，潇湘馆，怡红院两院丫头都一齐跪了下来。老太太哭道：“我都是做了什么孽哟！”李纨往扶宝玉起来，宝玉对峙不起。老太太亲身扶起宝玉，边说道：“小祖宗，就容许了你罢。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先就要了我的命罢。”宝玉那才起来，不断守着黛玉，哭喊着：“林妹妹。”那里就喊退屋里丫头，只留下紫鹃，袭人两个伏侍，边筹议着后事。见宝玉恍恍惚惚样儿，王夫人就说道：“往把宝姑娘喊来，跟袭人两个劝劝他，也怕只要那两小我才劝得住他了。”宝玉就不断守侯着黛玉寸步不离，即要立即送黛玉回扬州。袭人，紫鹃就给他说，林妹妹还要穿戴好新衣裳，服完九，才气回扬州。宝玉似懂非懂，只说林妹妹那都不要往，就在潇湘馆。太太，老太太也只得依了他。婆子往返：“宝姑娘说‘今天天色已晚，明天一早就来。’”王夫人吩咐李纨暂时治理下那里，有什么事及时回他。就与老太太往了。
晚上，几个劝开宝玉，就给黛玉擦洗穿戴，黛玉似乎睡觉一般。王嬷嬷吩咐，李嫂子，袭人和紫鹃，用热水擦洗完毕，篦了头发，挽个儿，穿了新的小衣底裤，红缎褂子，外衣白狐狸外相裘衣，如意混绦束了，脚上一双香红羊皮靴子，手腕子上戴着那串伽楠串珠，竟如生般。几个也都看傻了眼睛。
宝玉拿出黛玉往日工具来看，一个皮置小洋箱子，里面有香包，绣囊，饰品女孩用物，都是他熟悉的工具，睹物思人，不由又泪流满面。箱子底下迭着两张手帕，拿起来看，恰是那年让晴雯送给黛玉的两张旧绢子，上面有诗，应该是黛玉写的了，展开来看：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更向谁？
尺幅鲛绡劳惠赠，为君那得不伤悲！
其二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
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其三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己迷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不及看完，已放悲声。园子里惜春，李纹，李绮都来给黛玉守灵，齐来到宝玉身边，见状，皆用手帕子拭泪，悲伤不已。紫鹃过往拾掇起工具，袭人也把宝玉扶到榻上。雪雁也妆了，放置在旁边。宝玉坐到床边就不断摇着黛玉道：“林妹妹！林妹妹！我是宝玉！林妹妹！我是宝玉！”屋子里一片悲抽泣。
翌日，宝钗由秋菱扶着来到潇湘馆，进门秋菱就不由得哭起来，待看见床上的黛玉，便扑上往放声大哭。宝钗满脸泪水，也是忍声抽抽泣。世人又是一阵哭抽泣。棺椁抬来了，一大一小，两口樟木棺。太太，老太太也都来了。宝玉被袭人拉住，宝玉不断喊着：“林妹妹！”声音都嘶哑的，看着黛玉进棺，紫鹃把小洋箱子放在了黛玉身边。老太太背不住，伤悲伤心的被扶走了。两口棺椁抬到黛玉床上，择停三七。
王夫人给宝钗交代了事体。
宝玉不断昏睡着，那也不往，就守在棺椁边。
宝钗带着秋菱，和袭人紫鹃都住在了潇湘馆。宝玉睡在黛玉日常平凡躺的榻上，几个轮流侍候，睡在外屋。也是安抚启发着宝玉。
宝玉要送黛玉灵榇往苏州成了大事。太太，老太太比他人考虑得更多些。贾琏有服在身，不克不及一路往。宝玉从未一小我出过远门，必需有个精明些的跟着才安心。不让宝玉往呢，于情于理都说不外往。想到宝玉与黛玉他们的豪情，宝玉肯定会在那边给黛玉修个神龛什么的，以其如许，不如就筹议往做了，方是全策，既讨了情，又安抚了宝玉的心。太太，老太太议定后，王夫人先就说与宝钗，宝钗自是通情达理，还提出让薛蝌陪宝玉往，太太，老太太听后，都说如许就更好了。工作既定，王夫人便把紫鹃喊来，说老太太已把他交给宝玉做帖身丫鬟，即把每月一两月奉改为二两一吊钱，与袭人是一样的。紫鹃自往谢了。王夫人又对他说道，此次就让他陪着宝玉往苏州本籍，扬州并没有人了，路上要好生伏侍了宝玉，到了苏州林家祖茔帮持宝玉给林姑娘选个墓地，并交给他三千银子一并带往。紫鹃跪下，谢过太太。
宝玉传闻紫鹃跟他同路，就拉着紫鹃手说道：“紫鹃姐姐，此次实的就一路坐船往了呢。”紫鹃悲不住的泪。
宝钗一身素拆，头发挽着，用簪子别插。晚上多是袭人和紫鹃往陪宝玉，怕他痴痴呆呆不清醒误事儿。事实宝钗还没与宝玉零丁处过，那种贴身的事，对他来说仍是心慌意乱的，虽然都晓得了他就是宝玉的未过门媳妇，也只要一时还痴痴呆呆着的宝玉不知事儿。
明日就启程了，宝玉也明显的兴头，精神也好良多，累了罢，就早早在榻上睡了。那是林姑娘最初一晚上了，宝钗难免悲哀，让袭人出来，本身进往陪林姑娘一夜。宝钗隐约的往抽抽泣了一个晚上。睡在外面的人也都暗自流泪。却说，宝玉又做起那日的梦来，食酒香茗后，警幻引见，送宝玉至一香闺绣阁中。一位仙姬在内，其鲜艳妩媚大似宝钗，袅娜风流又如黛玉。警幻秘授云雨之事，推其过往，就只闻得其香反常，依示做了儿女之事。宝钗一醒觉来，四处静静地，宝玉一只手搭在他身上，睡的正香。宝钗觉得身体下面凉凉的，一惊，登时便大白了，又羞又愧，也不往声张，幸亏乌黑都看不见。想起适才阿谁“梦”境，自往羞红了脸。两个榻，不知宝玉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榻上。拾掇完后，宝钗静静睡到另一个榻上往了。
宝钗早早就起来了，为宝玉打点行头。食了早饭，太太，老太太，李嫂子一行人都来了。薛阿姨，薛蝌和邢姑娘也来了，邢姑娘正好回趟苏州老家，也随往。两个棺椁已抬出。紫鹃往把那只鹦鹉放了，鹦鹉就在院子里飞，赶也赶不走，都唏嘘不已。宝钗给宝玉整理着衣裳，宝玉仍是痴痴呆呆样，宝钗噙着眼泪，也是温存动听。紫鹃往把林姑娘用的一绦带系在了院里的竹子上。世人就分开潇湘馆，一路出园，对紫鹃，薛蝌千叮万嘱，要他们必然赶回来过年。
太太，老太太就送到大门。宝钗和李嫂子，惜春一帮年轻人坐车往水边相送。车换船载，依依惜别。不在话下。
却说，宝玉也是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也是大限将至，现了石头的本象罢，糊涂时就睡觉，清醒时见与薛蝌等人在船上，一路看水赏景，倒也不孤单。正好又是顺风，克日便到了苏州，一行人先往了林家祖茔，放置了灵榇，择日下葬。公然，宝玉要给黛玉盖个祠堂，供奉黛玉，与田主筹议，倒也不难，现成地基，就在边上起间房起来。贾府在苏州也有生意，就带了手札，在商行兑了银子，最快两三个月就能落成。期间，宝玉与紫鹃豪情甚笃，紫鹃还深念着黛玉，愿为宝玉往守灵三年。那是后话。
有诗叹曰：
一梦恍惚竟十年，
轿子抬进灵盈眼。
木樟芬芳难分辩，
知是潇湘是林园？
欲知后事，听下回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