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花前月下
文/陈师阳
少年起身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半个月亮偷偷爬上梢头。月光亮亮。西天还有晚霞。霞光飘荡。月光霞光交错，其实看不到什么。
少年细数枝头的乌鸦。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六只。七只。八只。九只。为什么是九只。少年不断在希罕。
九就是九。没有为什么。
少年如斯想。便不再希罕。
乌鸦在枝头跳来跳往。乌鸦在月影里跳来跳往。
乌鸦认真梳理羽毛。
少年看见乌鸦同党下细密的绒毛。光滑得像缎子。
绒毛在月光下变得柔顺。一根挨一根。乌鸦用喙认真地梳理。
少年看了一会，不知所然。
月光从乌鸦身上流过，渗进绒毛。月光又从绒毛下溢出。流过树枝。流过树干。流过树根。滚落进土壤里。
少年看着月光和土壤纠缠。它们纠缠了一会。土壤躺回空中。月光又沿着树干爬上树枝。爬上绒毛。爬上乌鸦的同党。乌鸦一飞冲天。月光又回到月亮里。进往之前，它似乎对少年眨了眨眼。
少年看不到乌鸦。就向前走。看到路上都是黑色的花。少年想也许它们是红色的。白色的。紫色的。蓝色的。粉色的。绛色的。黄色的。绿色的。青色的。橙色的。
少年随手掐了一朵。
少年觉得那花鲜艳。赞扬了一句。花瓣快速合拢。酿成骨朵。酿成花苞。酿成蓓蕾。酿成叶子。酿成茎杆。酿成子叶。酿成嫩芽。酿成种子。
如今少年手里头是一粒种子。种子是黑色的。
少年想种子要酿成花。就把种子扔到田野里。
少年认为那是田野。却不晓得是条河。少年发现那是条河的时候，种子已顺着水游走。一路上抽芽。长大。开花。成果。
少年发现河是条河。河水起头流淌。河水里有两个月亮。
河水里的月亮正捉迷躲。你隐我现。你现我隐。若隐若现。
少年看得呆了。
少年昂首看，月亮急渐渐从云死后跑出来。少年又看河里，一个月亮找到了另一个月亮。
本来月亮共三个。
对岸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河边有条船。少年找到桨。划向对面。
船到河中心时少年回头看水里的月亮。一个对他妩媚一笑。一个对他做鬼脸。少年看天上的月亮。天上的月亮仍是急渐渐从云死后跑出来。
河怎么也划不到头。少年不晓得到对岸干什么。划着划着睡了。
少年醒时候，船飘到了对岸。月亮正好绝尘而往。溅起漫天光辉。太阳在西边露了露头，看到标的目的不合错误，赶紧绕一圈从东边出来。
笑声就是那时候传到少年心里的。少年记得清晰。
太阳原来露了半个脸。被笑声吸引。不小心把全身都表露出来。太阳似乎是个女人，羞红了脸。
少年下了船。四面人来人往。少年满心猎奇，急迫想晓得笑声是谁发出的。人们却都带着笑脸。一模一样。
少年看见一小姑娘。小姑娘拿着一朵花。少年问她，你适才闻声谁笑没有。小姑娘喃喃自语，我的花实标致。
姑娘边说边走过少年身边。
少年发现四处都是花。屋顶上。地上。头发上。手上。口袋里。包里。车厢里。田野里。
少年看见田野里一个花朵上有粒种子。少年往捏。没捏好。种子落在土壤上。抽芽。长叶。生干。分枝。蓓蕾。含苞。开花。
种子的花开得满山遍野。
少年把花摘下来。放进口袋里。拿在手上。插在头发上。
一朵。两朵。三朵。四多。五朵。六朵。七朵。八朵。九朵。十朵。一百朵。一千朵。一万朵。数也数不清。
少年看到那些花五颜六色。就不断数下往。
少年累了。坐在树下歇息。
少年再起身时候，太阳已经下山。月亮偷偷爬上来。
夜色降暂时候，月光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