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她为他倾尽所有,捧他为王,本是结发夫妻,却被深宫围杀,一剑穿心,血染长阶。
重生再遇,她视他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却末躲不外命运的纠缠。
一个逃。一个逃。
他宠她逼她迫她强她。她气他怨他避他杀他。
却不知,那一年少年帝王从王座跌落,登上九重冷山,长跪七七四九日磕了九千多个响头才换了那一世浮生。
她说:子白,那一世我不肯嫁你,待下世饮了忘川水,忘了宿世种种,你我再相好。
他却一笑:阿雪,我们没有下世了,再也没有……
世世代代修一世,此世之后,不会再相守、相爱、相知,以至——相遇。
有一种执念,喊做为你倾覆山河、逆天改命而不悔。
有一种守候,喊做许你山河、娶你为王、存亡同衾。
所谓代价,即是求什么便拿什么往换。
只是,她又要拿什么往换他的世世代代,往逆天改命?
第一章、玉碎
鹿角解,蜩始喊,半夏生。
急来的白雨,砸在青黑色的瓦砾上,勾勒出淡淡的雾气,“噼噼啪啪”的嘈杂声覆盖了帝都宫阙。
厚重的墙垣间,雨水自青石板间浸漫开来,汤汤涣涣。
“君上,”身着蓑衣的随从固执油纸伞,必恭必敬地立在一侧,他看着素白锦袍的须眉,“您不进往?”
年轻的帝王负手而立,天然是要进往的,只是今日启齿索取之物……
苏子白微蹙着眉目,门板“吱呀”的嗟叹声于白雨中传递开来,顷霎时便又被埋没在繁重的雨声里,销声、匿迹。
跟着苏子白的到来,本来冷清凉寂的青玉殿静谧得有些诡异,只听得漫无边际的雨声。
隔着重重重重的落雨,青玉殿内模迷糊糊地坐着一抹身影,巍然不动。
苏子白踩在被雨水漫浸的青石板上,缓缓走来。
萧青玉苍白着一张脸看着徐行而来的年轻帝王,嘴角勾出浅淡的挖苦,公然仍是来了,最末仍是走到了那一步。
还记适当年……
“啪——”
冷玉落地。
消沉燥乱的空气陡然一滞,碎裂之声于雨腥气中漾开来,刺破沉寂,尖酸震耳。
萧青玉垂了垂目,看着碎成两半的冷玉竟有刹那的失神,继而轻笑出声。
那玉,碎了呢。
碎了好,碎了好,碎了就该告终了。
苏子白站在门外,一眼便就看见碎在地上的冷玉,那是她昔时替他拿下歌城,他赐给她的冷玉。他们曾经兄弟相当、手足相待,拜过六合发过誓地要存亡不离,共享全国。
那玉,曾经无声地见证了一切。
“青玉夫人,君上驾到,还不速速起身……”
跟在后面的宫人眼看着萧青玉一袭盛妆地坐在那里,迟迟没有起身行礼的趋向,便尖着嗓子上前呵斥,声色高耸,语气刻薄。
然而,话至一半,萧青玉陡然一撩眼帘,嗜血杀虐的眼色“哗”地展张开来,让他一个冷颤,双腿一软竟跪了下往。
李公公敛了敛神采,心里幽幽一叹,回头对死后的随从小声道:“挈下往,杖毙。”
小寺人难以想象地睁大了眼眶,其实不敢相信年轻的帝王竟然会为了那么一位不得宠的夫人而随便开了杀戒。
萧青玉听着雨外的哭喊声,眼神冷淡,嘴角的笑意却盛了盛,愈发地挖苦了。
李公公抬眼偷偷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萧青玉,只一瞬,便又赶紧敛回了目光。
那个被全国人称之为"杀神"的女人,曾用不敷三年的时间挽大厦于将倾,扭乾坤于倾圮,平全国大争,安国度大定,曾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
只是那世间最经不起查验的莫过于豪情,帝王无亲无情,末也不成制止地走成现在那般场面地步。
“轰——”
银色的闪电划破厚重的黑云,霎时照亮了暗沉的天。
压城的黑云仿似要从天上掉下来。
萧青玉就如许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张清凉寡淡的脸苍白诡异,她微抿着薄唇,只字不吐。
白雨汤汤,瓢泼成灾。
年轻的帝王垂目看着萧青玉,扯了扯唇角,竟发现已经扯不出一句昔日的温热。
“香雪病重,宫医说需要你的一碗心头之血做药引。”既然已经回不到畴前,苏子白便间接道了然来意,想了想又填补,“你安心,我带来了南国更好的医师,只取你一碗心血,定不会伤及你的人命。”
萧青玉仰着面目面貌静静地睨着苏子白,照旧不语。
青玉殿的空气却愈发地凝重,萧瑟冷然,令人不冷而栗。帝王清澈冷然的声音就如许在大殿之上传递开来,让空阔的殿堂显得愈发地死寂萧条。
苏子白敛了敛眉目,萧青玉毕竟是萧青玉,有些事他不说,她心里早有定命。那个世上,最领会他的,莫过于她了。
可惜那个女人过分自傲,过分骄傲。
“香雪她身子虚,尔后怕是无法再生育,我想将天儿立在她名下,改日天儿承袭大统,你照旧是他的生母。”苏子白略略上前一步,矮下身往,悄悄握住萧青玉冰冷的手指。
萧青玉微微一颤,猝不及防地抽回手往,沉寂着,眼色黑得可以滴出墨来。
苏子白一怔,看着本身虚握着的手,心口一刺,竟生生地疼起来。
“你,在毁诺。”萧青玉唇瓣翕合,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听不出量问仍是笃定。
然而,帝王的目色却陡然一滞,眉宇间荡开莫名的烦躁,他冷冷地收回手往,站起了身子。
“我说了,改日天儿承袭大统,你照旧是他的生母。”苏子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眸子阴戾起来,语气冰凉,再无一丝丝的温存。
女子闭着眼笑了笑,苏子白别过脸往,她是历来没有过的驯服平静,而他却感应强烈的诡异与不安!
萧青玉站起来,宽合的曲裾微微挈拽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她站曲了脊背,步向殿外。颠末苏子白之时,略略立足,薄唇翕合,声如叹气——
“君上,你在毁诺。”
苏子白一震,陡然抬眼往看萧青玉,她却已然越过了他,跨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