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再打我一次》
许多年前
爸爸是开荒的牛
为了一个任务
舍弃狂奔天边的憧憬
决然抉择在城市的一隅
落脚 扎根
头顶着90年代的天空
脚踏着绿意萌生的热土
左担着妻儿子女
右挑着一盘生意
拉着情面的犁
垦出日子的纵横
借一根烟
吞云吐雾中你推我让
笑脸扯谈间朋客满座
一切只为
多捞点钞票养家糊口
最记得爸爸昔时的那一辆凤凰牌单车
现在恐已成锈铁一堆
几次爸爸骑着它
载着发烧的我穿越夜晚的乌黑的老巷
听爸爸说巷那头住着一位打针不痛的络腮胡老军医
几次爸爸骑着它
在小学门口接我和妹妹下学
一路轻驰一路看黄昏的山岳就像爸爸的腰杆子
几次爸爸骑着它
往行程几个钟头之外的批发市场给小店进货
喊我在家心焦期待一个劲询问妈妈事实爸爸往了哪
几次爸爸骑着它我数不尽
就像数不尽爸爸日渐霜白的头发
但我独一数得尽的就是爸爸手中的那一根皮鞭
它曾经抽打过我的次数
那是我犯了严峻错误的时候
爸爸会青筋暴怒
二话不说就甩出早年开武馆时镇馆的蛇皮鞭
一边狠狠骂我
一边狠狠抽我
抽得我活蹦乱跳哭天夺地看得妈妈在一旁心疼流泪
抽得我两臂双腿伤痕累累被同窗讪笑成动物园的斑马
抽得我皮肉厚实骨头硬从小练就不怕苦不认输的满身气劲
抽得鞭风唤唤岁月不留情地悄悄流逝
许多年后
皮鞭陈旧迂腐了
爸爸也成了尽职的老牛
半生辛勤
换来什么
换来做为儿子的许多不忍和心头一颤
不忍看到那一头染不黑的蓬松鹤发
不忍听到那一声午夜的叹气和咳嗽
不忍回味那一个多年的殷殷的寄看
从某一个刮风的星夜
到某一个鸟啼的清晨
梦醒来的第一个颤动
竟是来自多年以前那一根皮鞭抽打的风声
如浩浩汗青烙记在我的心灵
如循循善诱回荡在我的耳窝
忘不了
老了的爸爸已有好多年没有再抽打他那已然成年的儿子
忘不了
老了的爸爸不再如山岳般伟岸却已起头佝偻了背时不时喊腰酸背痛
忘不了
老了的爸爸起头烦琐日夜丁宁食饱了没啊赶紧成婚了啊啥时生个孙子给他二老抱抱啊
忘不了
老了的爸爸在起头创业的儿子面前唯唯诺诺不敢像畴前那样努目使眼色怕得功了儿子
忘不了
老了的爸爸不肯往病院承受体检怕儿子担忧破耗
忘不了
老了的爸爸越来越老而我却无能阻遏光阴的与日摧残
唯有此刻
最盼我能忘了尘世一切情缘啊
让我了无悬念
但我毕竟忘不了啊
喊我何奈
假设再多年以后
爸爸老得走不动了
我没有其它乞求
我只愿跪在爸爸膝前
含泪恳求
爸爸
再打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