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一团雾
你自何方来,将回何处往?你怎么的就进进我的视线,成为了缭绕在我心空的一道挥之不往的光景?我怎么也想不清晰。想不清晰便说不剔透。我只晓得我已经全身心的沉沦于你。以至我想,那一辈子,我城市在你缭绕着的幸福中渡过。
你是一团雾,一簇山岚,就开放在我家门前那道草坡下面的阿谁小沟岔里。大致的位置就在接近沟底的那一块。
大致记得,是在上小学的时候,似乎是在一个春日的早晨,我背着书包,出得自家大门,走过那棵一抱子抱不住的歪脖子槐树,再走过那棵不很粗的枣树,不经意的一歪脖项,往沟底一看,便和你相逢了。
你是一团雾,一簇山岚。我看你不很清。蒙蒙的,迷迷的。可是我的眼睛不迷朦,它却不测地亮了一下。于是立足,于是凝望。一团新鲜的活动着的生命!第一眼是白色的,大团的棉花的容貌,悄悄乎乎的,悠悠的游走,自若的翻腾,而且不时地幻化着形体,一会儿是羊群,一会儿是奔马,一会儿是什么来着?我其时说不清晰,其时都说不清,如今也天然的说不清了。太阳出来了,它的颜色有了改变,不是五光十色,说五颜六色足矣。那色彩不凝聚,时刻都在幻化。赤橙黄绿蓝紫,唯独没有青。一丝一缕的,飘散,聚合,游走,变幻。依稀见得到里面有杂树,绿的杨柳,红的桃花,粉的杏花,白的梨花。花在雾中,雾绕花行,谁是花,谁是雾,很难辨得清晰。
只记得从那天起,我便起头迟到,天天。迟到的原因很单纯,看雾。好几个礼拜天,我诡计跑进她的内部看个清晰,成果都失看了。我跑下草坡,跑到她保存和生长的处所,逃逐她,想切近她。明明就是那处所呀,怎地什么也没了?或者只见得她在我的头顶幻化了形体和神色。我很失看。爬上坡往,一转眼,她又实逼真切的在那里了。实是个神异的精灵,实是个别致的怪物。我迷惘不解。我想,可能是我和她没有某种缘份,所以她才躲闪着我,只让我远视,不让我近看。
唉,你竟然连镜中花水中月都不是,你只是撩拨我神志的精灵。
我好沮丧!
从此喜欢上了雾。春夏秋冬,上学的路上,我总往追逐面前的那团白茫茫的雾。逃着逃着,雾没逃上,便逃上了学校,逃进了教室,逃进了刘白羽写巫山的“云蒸霞蔚,颇为壮看”的句子里,逃进李健吾写雨中泰山云雾的句子里,逃进李乐薇写夜幕下的小屋“山也虚无,树也缥缈”的句子里,怎么总觉得它们有失生硬,没有我家门前沟岔里那团云雾那样的灵动。
上个世纪最初一年的春季,我带学生往平凉崆峒山春游。那是一个阴得很沉的气候,云雾包抄了整座山体,我们像一群老鼠般地在云雾中钻来钻往,那意境确实不错。可是一想起我家门前沟岔里的那团雾,兴趣就大打折扣。
新世纪的第一年,我携妻女登过峨嵋,目击过峨嵋云海。如今想起来,那是海市蜃楼,没有我家门前沟岔里那团云雾的小巧,精巧,秀美……
分开家乡二十多年了,突然就想起了那团雾。想起了那团雾便突然想着要回一趟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