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者:古诗十九首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①。
忧愁不克不及寐②,揽衣起徘徊③。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④。
出户独徘徊,愁思当告谁?
引领还入房⑤,泪下沾裳衣⑥。
正文
①罗床帏:罗帐。
②寐:入睡。
③揽衣:犹言“披衣”,“穿衣”。揽,取。
④旋归;回归,归家。旋,转。
⑤引领:伸颈,“昂首了望”的意思。
⑥裳衣:一做“衣裳”。
鉴赏
若何描写人物心理,往往是小说家们醒心切磋的问题。其实,那对诗人也至关重要。我国古代抒情诗中,就有很详尽很精采的心理描写,那一篇《古诗十九首·明月何皎皎》,就凸起地表示出那种艺术特点。
那首诗是写游子离愁的,诗中刻划了一个久客异乡、愁思辗转、夜不克不及寐的游子形象。他的乡愁是由皎皎明月引起的。更深人静,那千里与共的明月,最易蛊惑起羁旅人的思路。谢庄《月赋》曰:“隔千里兮共明月。”李白《静夜思》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垂头思故土。”关于那首无名氏古诗中的仆人公来说,同样是那种情感。“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当他起头看到明月如斯皎洁时,也许是兴奋的赞扬的。银色的清辉透过轻薄透光的罗帐,照着那位拥衾而卧的人。可是,夜已深厚,他辗转反侧,尚未入眠。
不是过于耀眼的月光打搅他的睡眠,是“忧愁不克不及寐”。他怎么也睡不着,便痛快“揽衣”而“起”,在室内“徘徊”起来。清代墨筠评曰:“神气在‘徘徊’二字。”(《古诗十九首说》)确实,游子“看月”、“失眠”、“揽衣”、“起床”、“徘徊”那连续串的动做,申明他醒着的时间长,其实无法入睡;同时申明他心中忧愁很深。
尤其是那“起徘徊”的情态,深入地提醒了他心里痛苦的猛烈。
诗写到那里,写出了“忧愁不克不及寐”的种种情状,但事实为什么“忧愁”:“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那是全诗的关键语,画龙点睛,点明主题。那两句虽是曲说启事,但语有余意,耐人寻味。
“客行”既有“乐”,却又说“不如早旋归”,是因为现实上异乡做客,无乐而言。正如《相如歌·饮马长城窟行》所说:“萎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与相为言。”然而异乡游子又欲归不归,那是和他们所处的客不雅现实是亲近联络着的。即如斯诗的做者,大要是东汉时一个无名文人吧,在他阿谁时代,往往为营求功名而旅食京师,却又仕途阻滞,进很两难。
那两句诗正刻划出他想归而不得归迫不得已的表情,是非常逼真的。清代陈祚明说得好:“客行有何乐?故言乐者,言虽乐亦不如归,况不乐乎!”(《采菽堂古诗选》)墨筠也说:“把客中苦乐思惟殆遍,把苦且不提,‘虽云乐’亦是‘客’,‘不如早旋归’之为乐也”(《古诗十九说》)他们是道出了其中凄凉味的。
做者点出那种欲归不得的境况后,下面四句又像开头四句那样,通过仆人公的动做进一步表示他心灵最深层的痛苦。前面写到“揽衣起徘徊”,尚是在室内走走,但感应仍是无法排遣心中的沉闷,于是他走出户外了。然而,“出户徘徊”,三更三更,他像梦游似的,单独由月下徘徊,更有一阵孤单感袭上心头。
“愁思当告谁?”恰是那种“独”、那种“徘徊”的详细感触感染了。古乐府《悲歌》云:“悲歌能够当泣,了望能够当归。”于是诗人情不自禁地向千里之外的故土云树引领而望,可是又不成能获得“能够当归”的效果,反而引起了更大的绝望。他其实受不了那种豪情上的熬煎了,他又回到室内去。
从“出户”到“入房”,那一出一入,把游子心中翻腾的愁情推向顶点,以致再也不由得“泪下沾裳衣”了。
全诗共十句,除了“客行”二句外,所描写的都是极其详细的动作,而那些动作是一个紧接着一个,是一层深似一层,详尽地描绘了游子欲归不得的心理形态,手法是很高明的。
清代张庚阐发诗中仆人公的心剃头展条理说:“因‘忧愁’而‘不寐’,因‘不寐’而‘起’,因‘起’而‘徘徊’,因‘徘徊’而‘出户’,既‘出户’而‘徘徊’,因徘徊无告而仍‘入房’,十句中条理井井,而一节紧一节,曲有千回百折之势,百读不厌。”(《古诗解》)
一首短小的抒情诗,可以详尽地表示如斯丰硕冗杂的心理活动,那在我国古诗中是不多见的。
俄国有一位高文家屠格涅夫,是擅长于心理描写的,但是他的心理描写,大都是对人物心理的一些申明,有时难免使人感应沉闷和腻烦。而那首古诗,却没有那个弊端,它是通过人物的自我意识活动来表示的,通过由意识而诱发的动作来表示的,具有文学的形象形。并且更把人物的心理和豪情揉合在一路,富有抒情诗的特量,那种艺术经历是值得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