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经中的「礼」,自西汉起指《仪礼》,至唐时指「三礼」,明清时指《礼记》(小戴)。
一、何为「三礼」
自从东汉学者郑玄别离为《仪礼》、《周礼》、《礼记》(小戴)做注之后,才有「三礼」那一名称。
1.《仪礼》
《仪礼》为记载冠、婚、丧、祭、饮、射、燕、不雅的详细礼仪仪式之书。
《汉书·艺文志》著录:
「礼古经五十六卷,经七十篇」目前仅存十七篇,仅限于士礼,故有《士礼》之称,旧说认为是秦始皇焚书后的残馀。
2.《礼记》
《礼记》是后儒聚集而成的孔子及其后学传述礼法、论说礼义的著做,内容偏重于阐明礼的感化和意义。
今传小戴《礼记》四十九篇,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述礼法,一类陈礼说,一类解经(《仪礼》)义。与孔子所定的《仪礼》以及孔子关于礼的言行关系亲近。
据孙钦善《中国古文献学史》,《礼记》和《仪礼》的关系有以下几点:
第一,《礼记》在内容上比《仪礼》的范畴有所扩大,不限于仪节形式,还包罗政教、礼俗,属广义的礼。如《王造》、《月令》、《学记》、《乐记》、《坊记》、《中庸》、《儒行),《大学》等篇已超出《仪礼》内容之外。
第二,《礼记》中解经义的一些篇什等于《仪礼》的传。如《经解》,郑玄《礼记目次》云:「名日《经解》者,以其记六艺政教之得失也」,其实《经解》其实不限于畅谈六艺与政教的关系,而着重在谈礼与政的关系,解释礼的纲目,现实等于《仪礼》的总序。至《冠义》《昏义》《乡饮酒义》《射义》、《燕义》、《聘义》诸篇,则相当于《仪礼》每篇的小序,故郑玄《礼记目次》说:「《仪礼》其事,此记释其义」,「以上诸皆《仪礼》当篇之义,故每篇言义也」。
第三,《礼记》中还记载了些在现实生活中践履礼节的言和事,亦与《仪礼》相内外。
第四,如遵从旧说以感德、戴圣为《礼记》做者,则二人本从后仓受《仪礼》,而自传大、小戴《礼记》,可证《礼记》为《仪礼》之附庸。
3.《周礼》
本名《周官》,通过记述三百多种职官的职务,从而展开对社会政治轨制的设想。周礼序官辨职,涉及田造、兵造、学造、礼节、刑法等方面的大政,包罗着丰硕的政治、经济、文化材料,现实上是一本政书。
《汉书·艺文志》著录《周官经》六篇,颜师古注曰:
即令之《周官礼》也,亡其冬官,以《考工记》充之。《考工记》虽为后人所补,无关大政,但也是先秦古书,是考证古代工艺、器物的重要材料。
三礼中《仪礼》、《周礼》两书编制比力完好,《礼记》则为没有什么编制可言的儒学杂著,通俗来讲能够说是一本论文汇编或进修条记汇编。
二、「三礼」做者及成书年代
现传播的「三礼」皆为儒家学派的重要典籍,其成书与孔子有间接或间接之关系。
1.《仪礼》
据孙钦善《中国古文献学史》考,可能为孔子所编定。现将相关文段摘编如下:
《史记·儒林传记》认为《仪礼》传自孔子(留意为「传自孔子」,即做者非孔子而另有其人),其文曰:
「礼固自孔子时,而其经不具。及至秦焚书,散亡益多,于今独有《士礼》,高堂生能言之。」那么做者为谁?
至唐,孔颖达《礼记正义序》、贾公彦《仪礼疏序》认为周公所做。
那种说法当然过于武断且缺乏实证,故后人多疑其非。
清 崔述在《丰镐考信录》中据《礼记·杂记下》所云
「恤由之丧,哀公使孺之孔子学《士丧礼》,《士丧礼》于是乎书」认为「《士丧礼》之文昉于孔子」,即《仪礼》中的《士丧礼》篇由孔子编写成书。
至邵懿辰《礼经通论》,则明白认为:「《礼》十七篇盖孔子所定。」所据亦是上文崔述所引的《礼记·杂记下》,并认为既然《士丧礼》是由孔子编纂确定的,那么《仪礼》其余十六篇也应当为孔子所定。为加强论据,他认为汉人将《仪礼》尊为经,恰是因为该书是由孔子所定。
皮锡瑞《三礼通论》完全同意此见,认为「邵氏之说犁然有当于人心」。
孙书亦倾向此结论,并举陈公柔《士丧礼、既夕礼中所记载的丧葬轨制》一文(载《考古学报》1956年4期)为证:
文中把《仪礼》的《士丧礼》、《今夕礼》所记的随葬器物的组合形式,跟考古发现墓葬中的现实情况比照,认为《仪礼》反映的大约是战国初期的情况。而战国初期离孔子生世甚近,礼法不会发作多大变革。2.《礼记》
旧时多认为西汉礼学家感德、戴圣编定。近代学者深切研究,认为大戴礼记、小戴礼记皆成书于东汉中期。
第一,礼记的各篇章做者非一人,是孔子门徒及其后学各自撰写的关于礼(尤其是《仪礼》)的文章,是一本论文集。
如《汉书·艺文志》著录:
「《记》百三十一篇」,自注:「七十子后学者所记也。」《典范释文·叙录》云:
「《礼记》者,本孔子门徒共撰所闻认为此记,后人通儒各有损益。」先秦儒家在传习《仪礼》的同时,都附带传习一些参考材料,那种材料叫做「记」,即对经文的解释、申明和弥补。那种记累世相传,不是一时一人之做。例如,大戴、小戴礼记中有浩瀚篇幅中的文章皆采自《荀子》,详细如下:
图片翻拍自孙钦善《中国古文献学史》
第二、那些关于礼的传述和论说,在先秦多以单篇散章的形式传播,后被聚集、补撰成书。
西汉礼学家在教授《仪礼》的时候,也各自选编一些自先秦儒家所传之「记」,做为辅助质料。其配合特点是:1.都是用其时通行的隶书誊写的;2.附《仪礼》而传习,没有独立成书;3.因为是附带传习的质料,即便是一个较好的选辑本,它的篇数、编次也没有绝对的固定性。
旧说认为约在西汉前期,那些「记」已由感德、戴圣别离编定为篇数差别的大戴《礼记》和小戴《礼记》。
如孔颖达《礼记正义》于「礼记」题下引郑玄《六艺论》云::
「案《汉书·艺文志》、《儒林传》云:传《礼》者十三家,唯高堂生及五传门生感德、戴圣名在也。」
「今《礼》行于世者,感德、戴圣之学也。」
「感德传《记》八十五篇,则《大戴礼》是也;戴圣传《礼》四十九篇,则此《礼记》是也。」近人认为《礼记》成书年代当为东汉中期,原因如下:
一是西汉经学家多纯为今文学派且家法森严,二是西汉时古文经多藏在皇家秘府,一般人不得观看,故而西汉礼学家各自选编的「记」,不会也不成能搜集他们所排挤的且其时尚未行世的古文经记。可是今传《礼记》中就掺进了古文学派的文字。好比《奔丧》、《投壶》,就是《逸礼》中的两篇。故其成书不妥在西汉初期。
王莽当政,立古文经为官学,鼎力推行古文经学二十多年。东汉成立后,立经十四博士,都是今文经学。固然如斯,因为古文经学已经大兴于世,且因古文经学本身优势,今文古文两个学派日趋混淆,学者在材料的编纂上也趋势于兼收并蓄。因而西汉经师们选编传抄下来的各类选辑本,经东汉经师之手,天然免不了掺进一些已经行世的古文。
到东汉中期,大大都选辑本先后被裁减,而构成和保留了八十五篇本和四十九篇本。篇数多者命为大戴礼记,篇数少者为小戴礼记,那两书皆非感德、戴圣选辑本的原貌。
某认为大戴、小戴礼记当为感德、戴圣所选辑,只是最初独立成书,构成固定篇目则在东汉中期。
3.《周礼》
关于《周礼》做者,一说与周公有关:
《后汉书·马融传》谓之为反映周公致承平之书,《周礼》郑玄注则径谓之为周公所做,此二说汉时已有人反对。
唐贾公彦《周礼疏·序周礼废兴》说:
「《周礼》起于成帝刘鑫,而成于郑玄,附离之者大半,故林孝存认为武帝知《周官》末世渎乱不经之书,故做十论七难以排弃之。何休亦认为六国阴谋之书。」
二说为刘欣伪做:
始于宋洪迈《容斋续笔》卷十六「《周礼》非周公书」条:
「《周礼》一书,世谓周公所做而非也。昔贤认为战国阴谋之书,考其实,盖出于刘之手。《汉书·儒林传》尽载诸经专门师授,此独无传。至王莽时歆为国师,始成立《周官经》认为《周礼》,且置博士。面河南杜子春受业于欲,还家以教门徒。勤学之士郑兴及其子寡往师之,此书遂行。」颠末古今很多学者的考证,认为《周礼》成书于战国时代:
《周礼》成书于战国时代,其有汗青根据,决非凭空臆造,但不限于反映西周一代的现实,而是综合了西周至战国的情况,而且包罗编辑者抱负化的成分在内,正如张心微《伪书通考》所说:「采西周及春秋时轨制参以己意面成。」《周礼》表现了礼治的思惟,表示出对周造的神驰,此中也经常提到“法”,但是指“法例”或“办法”,与法家之法无关。因而《周礼》出自儒家无疑,但与孔子的关系较为疏远。(孙钦善《中国古文献学史》)三、「三礼」地位变革简述
「三礼」地位的变革次要是指《仪礼》和《小戴礼记》在儒家典范中的地位变革。
从汉到明清,《礼记》的地位越来越高,《仪礼》日渐式微。《礼记》关于社会、人们的思惟的影响远远大于《仪礼》、《周礼》。
先看一张两汉时「三礼」传承谱系,翻拍自孙钦善《中国古文献学史》
《仪礼》在西汉便已被列为「经」,彼时《礼记》尚未独立成书,仅为《仪礼》的隶属性材料。
王莽执政,尽废今文经学,将《周礼》列为官学,视为典范。
东汉王朝成立,礼学立大戴、小戴为官学,《周礼》被排除于官学之外,但已传习于世。
东汉中期大戴礼记、小戴礼记独立成书,成为定本。
东汉郑玄对《小戴礼记》做注,垂垂得到一般士人的尊信和传习,地位起头上升。《大戴礼记》则式微。
唐朝设科取士,《小戴礼记》、《周礼》被列为典范,《礼记》被列为大经,《周礼》、《仪礼》为中经。固然《礼记》字数为《仪礼》的一倍之多,但是攻习《礼记》的人数仍然多于《仪礼》。
明朝,《礼记》代替《仪礼》,成为五经中的「礼」。
四、「三礼」地位变革原因
《礼记》之所以可以获得如许的地位并对我国社会轨制、人民思惟产生如斯之巨的影响,我认为有以下几点原因:
1.内容差别。《仪礼》不外是礼仪票据,《周礼》也不外是官位清单,而《礼记》则次要阐述了各类仪式的意义和造礼做乐的精神,透辟地表述了儒家学说的大旨。
《仪礼》、《周礼》恰似考古陈述,跟着社会的开展,此中所说的内容一定离现实生活越来越远。而《礼记》所论述的笼统理论则可以为历代治国理政之辈借鉴并运用。好比三年之丧未必能通行于现代,但是能够师法其意,按照社会现实停止具有现代特色礼节立异。
2.文字流利度差别。《仪礼》、《周礼》等礼仪票据、官位清单几乎没有什么文学性可言,极度枯燥乏味,且遣词造句多用古语,难读难懂,天然鲜有人问津。反不雅《礼记》则名篇迭出,如《大学》、《中庸》、《礼运》等。
3.《礼记》为儒家所「做」,是儒家思惟实正凝聚处。冯友兰先生在《中国哲学史》中说道,儒家的「述而不做」现实上是「以述为做」,「此种精神,此种倾向,传之于后来儒家,孟子荀子及所谓七十子后学,各人勤奋于以述为做,方构成儒家思惟之整个系统。」
他说:
《易》是本有,是儒家所述,而《系辞》、《文言》等,则儒家所做,而《易》在思惟史上的价值,亦即在《系辞》、《文言》等。《春秋》是本有,是儒家所述,而《公羊传》等则是儒家所做,而《春秋》在思惟史上的价值,亦即在《公羊传》等。《仪礼》是本有,是儒家所述,而《礼记》则儒家所做,而《礼记》在思惟史上的价值,则又远在《仪礼》之上。
若使《周易》分开《系辞》、《文言》等,不外是卜筮之书;《春秋》分开《公羊传》等,不外是「断烂朝报」;《仪礼》分开《礼记》,不外是一礼单;此等书即不克不及有其在二千年间已有之影响。学养不敷,仅能踵习前人之见,难免纰缪,还请贤君子斧正。
次要参考册本
孙钦善《中国古文献学史》
王文锦《礼记译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