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队的耕牛死了，耕地就少一张耠子，耽搁农时，一头牛是队里的顶梁柱，各人能不悲伤吗？但也有“可喜”的方面，就是各人能够吃上牛肉。那年月想吃肉可比登天还难，别看肉价很低，每斤几角钱，可是社员们每年只要一次品味肉味的时机，就是过年。一是因为买肉凭肉票，专供非农业的，只许在国营商铺卖肉，禁绝私家运营。二是因为各人床头金尽，谁有钱买肉吃？
此次分肉，每人半斤。据说，背筐子的、拿篮子的、端浅子的人们，个个笑容可掬、喜气洋洋，像过年一样。各人分肉回来，纷繁说：“俺家七口，把那牛肉掺上白菜，包一锅红高粱面的大饺子。”“俺家还有榆树皮面当黏合剂，给老爷子包一碗红高粱面的饺子当过年吧。”“家中还有两块土豆，和牛肉炖在一块儿，来个红高粱窝头就牛肉。”您可能要问，为什么家家都吃红高粱呢？我们老东乡就靠杂交高粱活着，白面、玉米面很少见。大伙儿容易满足，只要能填饱肚子，不管好歹都行。
我的父母已年逾古稀，仍是一条光棍儿的我，等收工后牛肉已经分完了。队长说：“对不起，没方案好，肉亏啦，把那些骨头弄走吧。”我望着一堆鲜红的牛骨头，苦笑着想：因为没家属来列队，失去吃牛肉的时机，功德儿轮不上咱。迫不得已的我把牛骨头拾进抬筐内，求人帮我抬回家去。
爸爸将牛腿骨用铁锤砸开，连同肋骨、头骨、脖骨一路放到大锅里加水煮炖，用微微的文火，细细炖煮，锅盖上冒着热气，屋内充满了牛肉的浓香。妈妈也笑容可掬，来了精气神儿。我望着三间一无所有的土房，再闻闻锅里的肉香，也满足地笑了。妈妈从牛骨头的汤里撇出来二斤牛油说：“够咱吃一年的啦。”她怕牛油败北变量，向牛油里加盐，待持久利用。接着又剔下二斤多肉，妈妈想把牛骨扔掉，爸爸说：“别扔，那里面还有油，接着煮能够把骨内的牛油弄出来。”公然，妈妈在大火煮后的汤内又撇出一斤多牛油，她笑着说：“本来那骨头里那么多油，还能够继续煮。”
后来，爸爸把牛骨头用锤子一块一块全砸碎，又熬出一斤多牛油，仍是舍不得扔那些已发白的牛骨头，继续一遍一各处熬下去，仍能够撇出三两、二两、一两、半两油……妈妈说：“本来那牛骨头里含着那么多油，过去哪里晓得？那牛骨里的油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不干，半两油也是好的，别说没钱，有钱也没处买去。”接着，妈妈奥秘地对我说：“不要告诉他人，消费队再死了牛，咱还要骨头，记住了吗？”
最初，我们把牛骨头交给供销社收买站，卖了五角二分钱。
望着盆里的五斤多牛油，妈妈说：“等下来麦子，推了面，烙一张脂油饼改善一下伙食，要不我的手艺就白学了。”我十分清晰，妈妈是名门望族身世，但爱劳动，是厨房里的高手，会做五十多道菜，也曾帮人打理红、白事儿。不外后来，她起头为一日三餐忧愁，为七颠八倒的土房忧愁，为三十多岁还没成婚的儿子忧愁……
那五斤多的牛骨油，让妈妈的脸上现出笑容，缓解了久久压在她心头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