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壮
做为续做（从内容上讲是前传），《龙之家族》的片头延续了《权利的游戏》片头的美学风气和创意体例。族徽、齿轮、层层翻开的城堡模子……包罗音乐，主题曲复现所带来的兴奋感，近乎一种肌肉记忆、一种全身心的膝跳反射：熟悉的旋律一响，我似乎就霎时做好了预备，“啊，又一批角色要往领盒饭了”“啊，奇希罕怪的生物要呈现了”……
确实，《权利的游戏》那种“现象级”大剧带给我们的冲击和印象其实是过于强烈，以致于所有能与之间接挂钩的续做，热度都不会太低。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珠玉在前”：正主的魅力其实过于强悍，各人关于续做恐怕很难抱太高的等待，再不济总回不要狗尾续貂到“毁童年”便好——那还实不是庸人自扰，你看同期上线的《指环王》前传，不就口碑扑街了吗？在那个层面上，《龙之家族》必定仍是合格的。剧是都雅的剧，造造也还精良。但同我最早的估量一样，我看到的是一种“无欣喜”的合格、一种“死守底线”气喘吁吁的姿势。如今第一季更完，评分貌似挺高，底线当然是守住了。但回头细想，出格是比照着《权利的游戏》再想，又总觉得那觉得“是、又不是”，有某些隐秘的气息“不太对”。
——怎么说呢？那场景就似乎是，你深深地爱恋着你标致但又早逝的初恋女友。然后有一天，你见到了你初恋女友的大表姐。眉眼是像的，以至是很像的。然而，某些最重要的、最特殊的工具，你恐怕在大表姐的身上找不到。所以今天，不复述剧情（估量原来也有很多看寡是憋足了等剧更完、攒着要一口气看的，我就尽量不专门做“剧透”那种缺德事儿了）、也不做求大求全的鸟瞰式评点，次要就来谈谈《龙之家族》的“大表姐性”。
从“水浒传”到“甄嬛传”：一部事先张扬的宫斗剧
起首在气量的“根子”上面，《龙之家族》就必定是“权戏”的“降维版”：
假设说《权利的游戏》讲的是一小我（现实是许多人）若何扼住命运的咽喉、若何从命运的谷底血淋淋地劈着指甲爬出来，那么《龙之家族》就是讲一群人若何在政治斗争和军事斗争中扳倒本身的宫廷敌手；假设说《权利的游戏》讲的是保存的问题、生命的问题，那么《龙之家族》则是高纯度的宫斗；假设说《权利的游戏》里，人物不竭失掉然后倾其所有必然要夺回来的，是威严、是荣誉、是“道”和“气”，那么《龙之家族》里，人物不竭失掉、然后倾其所有必然要夺回来的，则是权利、是冠冕、是铁王座。《权利的游戏》在讲不认命、“不平周”，《龙之家族》在演出掰手腕、彼此搞。
——好家伙，《龙之家族》故事的张力点和兴奋点，可不恰是《权利的游戏》下更大气力消解和责备的工具吗？那倒像是两部剧里经常呈现（或被提到）的场景了：叛国者的脑袋被割下来扎在长矛尖上展现给万民，“看，那是个丑恶的工具。”
就比如，那个故事里没有琼恩·雪诺、没有丹妮莉丝，全程就只要“小指头”贝里席和“八爪蜘蛛”瓦里斯在御前会议上争夺王国掌握权。
又比如，我们明明抱着阅读《水浒传》姊妹篇的等待，捧上桌的却是一本精拆烫金的纪念版《甄嬛传》。
——我绝无贬损《甄嬛传》的意思。我也喜好《甄嬛传》，我也一样会说“甄言甄语”、以至在收集上的“甄学”测验中获得过还算拿得出手的功效。《甄嬛传》很超卓、很标致，但我确实不觉得那是伟大文艺做品应当有的样子。称得上“伟大”的工具，是人的精神力量及其威严感（或者，哪怕是其充满了威严的悲剧感），而不是权利欲和阴谋先天。
《龙之家族》至少从第一季来看，在大大都台词和细节里都充满着阴谋感和权利欲，做品最专心、最用力的部门就是那些。最典型的就是“弯腿”拉里斯用谍报和阴谋做交换，视淫“王后之脚”以自渎的段落：我历来对情欲戏甚至情色戏承受度很高，但那一段的压制、扭曲和反常，其实是让我感应不适。我当然晓得，那一段就是要表示反常和扭曲，我感应不适那就对了。但“反常”和“扭曲”事实不该该是文艺做品的主菜，就似乎你请伴侣食大闸蟹，不克不及只上醋不上螃蟹——你家的醋味儿再足也不可。
即使抛开“有力量的文艺做品应该是什么样子”那种过分浩荡的话题不谈，很现实的一个问题也将是：你那么拍，中国看寡能有多买账？说到底，中国看寡可是看过“正版”《甄嬛传》的，并且“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于中国人来说，不但“其乐无限”，还可谓“深有心得”。没看到前阵新闻吗？一群大爷大妈翻拍《甄嬛传》，成果太受欢送、引发了版权纠纷。关于那一路子的叙事，广阔中国看寡不单单是“喜闻乐见”，可能还算得上是“专业读者”。那么一路想下往，我忍不住要替《龙之家族》捏把汗：举个例子，剧里面一切矛盾抵触的泉源“闺蜜变后妈”，可能老阿姨嗑着瓜子就给解构了：“老夫娶少妻，儿女摆不服了吧？”阿莉森和雷妮拉因为孩子间的矛盾公开翻脸，在剧里是当做承先启后的剧情飞腾处置，但到了我们那里也很随便霎时“接地气”：“家大业大可不就如许嘛！你看那跟隔邻王老二家是一样一样的，公婆妯娌历来就处欠好。”
照那么类比下往，后续剧集里面即将成团阵亡的龙们，怕是都不克不及瞑目了。
“强行打光”的伪史诗
比拟于《权利的游戏》，《龙之家族》的“宫斗依靠病”就是“大表姐性”的凸起表示：少年英气没了，天高地阔没了，风雪山神庙和倒拔垂杨柳都没了，只剩下一群中年人在窗帘紧闭的城堡密屋里窃窃密语、权衡算计。那里只要一群被生活的残暴和庸俗压垮了的人。他们的眼里已经没有光，我们从他们身上看到的，大多是俗世生活的糟粕。
当然，我在此必需严明声明，“大表姐”只是一种比方，我对任何大表姐，以及任何年龄段的女性，都不存有丝毫成见。“初恋女友的大表姐”，也能够是“初恋男友的大表哥”，“大表姐性”通假于“大表哥性”。男女绝对平等，症候一视同仁。
不单单只是字面上的“严明声明”。现实上，那正联系关系着我接下来要谈的话题。《龙之家族》显然也想征服“宫斗依靠”所带来的“小格局感”。那部剧无疑是想要逃求“史诗性”的。那么，人物眼里没有光了怎么办？只好强行打光。详细怎么打？无非是“上意义”“上价值”。《龙之家族》里最常上的两道“光”，一是女权，二是责任。
光是好光，可惜，亮度都不敷，跟情况的合成度也不高。
先说女权。龙族怎么就陷进了内战？简单说，就是大女儿被立成了继续人，过了很久国王续弦生了小儿子，国王一死，谁该登基，各人定见团结了。关键是：人们觉得，女人不克不及当国王。雷妮拉公主对此种看念的憎恶写在脸上。老一辈的“无冕女王”也用十分现代意识的女权话语侮辱过不可一世的阿莉森王后。但在我看来，如许的环节确实更像是“政治准确演出”：女人们说完了类似的台词，回过甚仍是像汉子一样杀人兵戈、阴谋撮合。那只不外是形式化的女性意识：坐上铁王座就必然是女性的成功吗？不，那只不外是一个女人酿成了汉子罢了。所有的规则和逻辑，骨子里仍然是男性化的。
再说责任。在“我不是如许的人”和“我必需做如许的事”之间做文章，显然是《龙之家族》的战略。但那战略详细操做起来有点假、也有点反复。编剧和导演想通过那种错位来造造命运感和悲剧感。可数来数往，大都情状下，无非就是政治联婚那点事儿。有关那种“责任”的履行体例，我们倒大可没必要看什么史诗剧，间接往百度一下欧洲哈布斯堡王朝的汗青就能够了。至于开战之际最“升华”的责任表述，是对子民和王国的责任：要慈祥，随便不要流血，“我不想做灰烬和白骨的女王”。事理确实不假，问题是，在针尖麦芒、箭在弦上的故事里，它若何获得合法性和说服力？那其实是一个大坑。
且没必要说《龙之家族》，优良如《权利的游戏》最末都跌进了那个坑里：瓦里斯变节龙妈站边雪诺，不是因为遵从原则、对峙“说实话”吗？雪诺一刀子把龙妈捅死，莫非不是为了制止更多的流血吗？成果是，瓦里斯的匆忙下线被骂为“双商为负”，雪诺更是在全剧吸粉事后晚节不保，间接化身头号渣男。大事理欠好讲。《龙之家族》的办法是，咱喊喊标语就得了。仍是那句话，“政治很准确”，但其实是没什么力量。
没有好人的世界
说到底，光不克不及靠打。想有光，先要有能发光的人。
很可惜，至少在《龙之家族》第一季里，我没怎么看到“发光的人”。
在《权利的游戏》里，如许的人物是有的。雪诺操行高洁、忍辱负重、历尽坎坷、九死一生，最末“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私生子逆袭胜利，公然是预言中的王子了。龙妈一出场就是“性行贿”里面的阿谁“贿”，完满是同情的玩物商品，成果打怪练级一路开挂，“革命抱负主义就必然要实现”。哪怕副角也有心爱的，例如马王那种雄性荷尔蒙爆表的“蛮横总裁”。因而我们的感情切近他们，我们实心地期看他们赢，因为他们身上的光与我们近似、而且是我们或许永不成企及的“抱负型”。
在《龙之家族》里，那种荣耀显然是太少了——
按理说，女配角雷妮拉公主最有发光的前提，可惜过早地进进了“争斗”环节、人物还没来得及“立住”就急着喊龙开打了。况且，她在道德上也确实有可指责之处：“绿老公+杀老公”当然能够说是政治行为，但最早的恋人克里斯顿·科尔爵士的确实确是被她伤了心的；女主的老公戴蒙王子……好吧，确实是邪魅狂狷，可能有少女爱食他那一款。但他的残暴和暴戾也其实是令人难以捧场，更何况最初一集里还有家暴行为。
另一边，一副大奸臣相的奥托宰相自没必要说，拆傻或实傻的阿莉森王后也不成爱，儿子辈里面的伊耿王子在做死招恨的水平上堪比“权游”中的乔弗里。却是二王子伊蒙德身上有点异样的光：从小被欺辱欺侮的他，冷酷孤介、性格强韧、气量阴狠、外型明显（长发独眼），竟然征服了当世更大的龙，颇有点《指环王》里精灵王子+兽人头子的混合版气焰；剧集里的关键处置也有意较原著做了改编（第一季最初“龙杀龙”的剧情，被改写为龙自己失控、而不是伊蒙德非要开杀戒），削减了他身上的“残暴元素”……但很显然，他到目前为行并不是正面人物。
由此，《龙之家族》酿成了一个“没有好人的世界”。我们不会像爱雪诺、龙妈或二丫那样，往勇敢地站在剧中某小我物身边。他们的故事从始至末与我们的心连结着间隔。人没有光，只要棋子的功用、只是“强弱”“多寡”的概念标签。对我们来说，他们确实就像是某种远亲。而且，是“阔了的远亲”“过于阔的远亲”。那不是史诗、也不是英雄世界，那是帝王家史，我们早已对此无感。
因而，当然都雅、当然精良、当然超卓、当然“有续集可看实高兴”……但，也只是“可看”“能看”，还远远称不上“爱”。
那当然有点不公允，我们毕竟仍是拿前做《权利的游戏》来做比照了。然而有什么办法呢？事实，《龙之家族》演到如今，大旨之一即是：有良多事，本来就没什么公允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