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汉碑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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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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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泠印社孤山上有一“汉三老石室”,是西泠先贤们出资捐助又号召社会义卖募捐,赎回《汉三老讳字忌日碑》后专门为之建造的。西泠社史上称“夺救汉三老碑”,代代传延,交口称颂,为百年史上最闻名的美谈。

《汉三老碑》之所以在其时已经被卖往国外、拆船待运之时又被夺救回来;夺救活动展开之初在士子中停止发动时,印社文告中有一个十分关键的理由阐明:是因为浙江汉碑极稀有。唯有如斯一块,断不克不及被卖到国外往以损吾浙乡邦士绅的脸面。不克不及保全祖产遗物,那是要被责骂败家子和不肖子孙的。当然那原来无关西泠印社诸贤之事,因为他们并非间接责任者。但“全国兴亡匹夫有责”,他们都是大方鼓动感动的士医生,自认为不克不及置身事外。故而发动各方力量,最初夺救胜利,末成正果。

浙江的汉碑仅存《汉三老碑》,是因为秦汉三国之间,文明的中心在西北和中原,好比秦都咸阳、东都洛阳、汉唐都长安。而东夷南蛮的吴越之地即今苏浙,其时并非中心而是边沿。唐碑多见于长安即今西安,南北朝碑多见于洛邑,汉碑则多见于陕西和山东兖徐一带,世替风移,明日黄花,今天汉碑的集中地,则是在以学统圣地标誉的曲阜孔庙。曹操下《禁碑令》是鉴于东汉末年树碑风气奢汰过甚,而他的驻地在青州兖州徐州,那么那碑版全国流行和促使曹操痛下“禁碑”决心的地区,正在洛阳到兖青徐即河南山东一带。后来的河北冀幽并诸州即袁绍旧地和孙权东吴、刘备西蜀之国,都不见有大量汉碑群聚,正表白那种空间阻隔的地区差也。

山东曲阜多汉碑,其实是因为孔孟文教渊薮的缘故。琴弦雅音,稷下学礼,战乱少而儒冠兴。但论严厉的汉碑起始,最早的却是河南偃师出土的《袁安碑》(89,永元四)、《袁敞碑》(115,元初二)。其后是《西岳华山庙碑》(161,延熹四)。二袁碑的形造,是缺碑额但有碑穿,已是立碑之功用,论年份当可计为排序最早的汉碑。但那是实物之证,若检诸记载,则《华山庙碑》有“建武之元……自是以来,百有余年,有事西巡,辄过享祭,然其所立碑石,刻记时事。文字摩灭,莫可存识”,表白在延熹四韶华山立碑前的一百多年,华山岳庙已有碑石,只不外今日不得见罢了。算起来,比已知最早的《袁安碑》《袁敞碑》又至少早30到60年了。

莱子侯刻石拓片

其实,假设不限于严厉的汉碑形造,那么西汉石刻更多。好比曲阜有西汉《鲁孝王刻石》即《五凤二年刻石》。新莽时有做为坟坛刻石的《祝其卿刻石》《上谷府卿刻石》;邹县孟庙则有《莱子侯刻石》。再后有《大吉买山地记刻石》。但那些都不克不及称“碑”而只能是粗线条地称“刻石”,学名喊“碣”。若要称“碑”,在形造受骗有四个特征:一是必需是竖立于墓前的长方形片石。二是必需有注释文字上端有“碑额”,而底部则有“碑座”呈龟形石基,又喊“龟趺”。三是碑面上必需有圆孔以系粗绳缚棺进泉台,曰“碑穿”。四是注释碑记之后必有铭辞而且有韵。但西汉以降的《五凤二年》《祝其卿》《上谷府卿》《莱子侯》那些固然都是镌刻于石版之上,却没有“额 ”,也没有“穿”,又不附“铭”,以至还都是横式,当然无法称之为严厉的“碑”了。而那些前提的得到共同和完形,是在东汉的《西岳华山庙碑》和《袁安》《袁敞》二碑之时。不外,《西岳华山庙碑》在百年前的“立碑石,刻记时事”只见于文字记载;而二袁碑虽有“穿”却没有“额”,是为一憾。又二袁碑是汉篆字体,而不是原则的汉代隶书,又是一憾。做为汉碑的典范款式,仍嫌不敷。西泠印社孤山上的《汉三老讳字忌日碑》,既无“碑额”又无“碑穿”也无“龟趺”,其实也不宜称“碑”,而应称《三老石刻》或《三老碣》,原来出土之初学者专家就称其为“三老石刻”;但吾浙本无汉石,更无汉“碑”,顺口喊“三老碑”,一则简便了然,人人皆知而不会招致习惯上的曲解,二则在吴越边蛮之地,原来就没有大量严厉的“碑”以自划鸿沟,混用“碑”与“碣”即“刻石”,并没有大障碍。于是约定俗成,除书面文献外,通俗的做法,顺口就喊”三老碑”而不再自找“三老刻石”别扭了。

关于“碑额”,原来只是碑文的题目罢了。但它的来源,也颇可一说。古代的石柱石门框上例有刻字。如寺庙之有庙门,或墓地之有阙柱:汉代石门阙初无字而仅立石柱为阙,其后则有刻字如《汉故兖州刺史王冲弱阙》(山东)、《汉故幽州刺史冯焕阙》(四川)、《沈君阙》等等,汉墓阙题字才起头流行,至东汉正规形造的碑,在社会上大普及;遂取石阙形造转为碑额而发扬光大之。今之学者持此一说,虽无实据,亦足备我辈参考也。

汉故兖州刺史王冲弱阙

陆维钊先师善擘窠大书,其在杭州岳飞庙前有古隶“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骨力洞达,飘逸倜傥,而笔势沉雄,窃谓足当百年近代书法代表做之誉。其实那也是一种“石阙”即古代形造的款式。陆维钊师之所以有此卓著造诣,乃是他不断存眷汉石阙书法之魅力。记得我刚进学临《西狭颂》,笔力孱弱,陆师其时已缠绵病榻,指我的操练说:学汉隶可学“嵩山三阙”,求骨势开张,不陷俗媚。那《嵩山三阙》是指河南嵩山之《太室石阙》《少室石阙》《开母庙石阙》三铭,字形在篆隶之间,浑穆混沌,一派天机,漫漶残剥,笔划辨识不容易。其时我其实看不懂,学了几天就对峙不下往了。若干年以后才恍恍有所悟:陆师能首创“蜾扁”新体,正得力于此也。

汉碑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

从“碣” (刻石)到 “碑”还有 “阙”,石刻文化的汗青形态到汉末,已大致定型。当然说是大致,是因为后世石刻类型中还有墓志铭与造像记的呈现。但 “碣”“碑 ”“ 阙”,甚至“摩崖”典 型如陕西汉中褒斜栈道上有《开通褒斜道记》《 石门颂》《鄐君表记》 《杨淮表记 》《西狭颂 》等石门十三品,那些合起来,成就了石刻书法的大端。

汉碑书法大都出于民间职业书匠之手,他们的脱颖而出,起首是因为汉字社会利用的层面扩展到庶民,其次是东汉末年权要豪强是主导力量,大兴立碑风气,谀墓颂德,因立碑需要而构成浩荡市场,䰞文䰞书,几可致富,不只糊口谋生罢了。此中,既有蔡邕如许的一代宗师,亦有官府养着的书佐胥吏抄书手,更有下层苍生中识文断字的秀才塾师,当然还有凿石刻碑的匠做。并且,汉碑时代,已经呈现专职做文和书者、刻者的分工。好比我们最熟悉的<张迁碑>中,竟有一个有趣的错误,碑文有“爰暨於君,盖其繵縺 ”。撰文四字铭刻,编制如斯。成果书工只擅书写身手(包罗刻工凿刻)却欠亨字义,竟把 “暨 ”字书刻成二字 “既且 ”。于是竟成 “爰既且於君,盖其繵縺 ”,读欠亨亦不知何意了。假设是撰、书、刻一体,文义畅达,书文者和刻凿者定不会出此错误。那么反推其时,必然是撰文者和书刻者分为两造:书者刻者为匠做,而撰文者为士医生文人也。亦便是说:专攻书法身手的书、刻之匠,文化水平一般都不高。汉代那种情状,也差别于南北朝和唐。北魏造像记和墓志,是书法写好了但刻凿者文化程度低,故尔老是出缺笔漏字的现象。而唐代碑版书者皆有名家手笔,如欧虞褚薛颜柳,皆是一代圣手,刻者有工匠,也有名手,相传颜实卿就本身测验考试亲手刻过碑。那么从汉碑起头,我们就找到了三品种型,一是《张迁碑 》 类型,撰文以外,书者刻者皆文化甚低,遂有 “暨 ”误拆为 “既且 ”之例。二是北魏墓志铭造像记类型,是书者无误但刻凿工匠有误招致了漏刻缺笔。三是隋唐碑版,书者有名或不有名但文化修为较高,刻者也较少失误。

撰文程度牵扯文字文学,原来社会地位就甚高,那是汉、北魏、唐三者配合的。而书刻程度皆低如汉碑中的 《张迁碑》;书优刻劣如北碑;书优刻优如唐碑,却闪现出三个差别的款式。以此来揣度古代碑刻文化:关系到撰文、书丹、镌刻三个环节。撰文一般必定是仕子文人,毋庸赘言;而书技与刻技之间的比照差别则很有名堂:沙孟海先师在他的闻名论文 《两晋南北朝书迹的写体与刻体 》及 《闲谈碑本刻手问题 》中,有此一精辟看点:

“从书刻效果的角度,将南北朝碑刻分为三大类:一是书刻俱佳者,二是书佳刻欠安者,三是书刻俱劣者 ”。

那当然是以楷书原则(唐楷原则)来权衡南北朝期间出格是北碑的情状,所以有 “书劣 ”的问题。但在沙老的 “书刻俱佳 ”、 “书刻俱劣 ”、 “书佳刻欠安 ”三者之后,为什么没有 “刻佳书欠安"的第四品种型呢?我其时有点纳闷。

汉碑是隶书,很难从书写风气身手上的差别动身而指谁的书法为 “劣 ”,因为其时并没有一个原则的隶书文字形态做为参照, 《礼器碑》 《张迁碑》《曹全碑 》《史晨碑 》《西狭颂 》《石门颂 》,各取姿势,在书法的书写风气技法上均无法判定孰必为劣。那么《张迁碑 》的书写呈现错讹(包罗刻凿的沿袭错讹),当然能够起首做为 “书劣 ”即书者程度不高的证明:连字都写错,不识字形,证明于此道非常目生;其实还涉及不到刻凿者之前,书者已经先露怯了,那非 “书劣"而何?而 《张迁碑》镌刻程度浑厚朴茂,自成一格,故 “刻 ”却不劣也逐个以此做为 “书劣刻佳 ”的仅有规范,斗胆填补沙老的 “三缺一 ”,可乎?

此外,就 “文 ”、 “书 ”、 “刻 ”三者之间的孰为轻重而论,依我们今天的体味常识揣度:撰者是文人,书者原来应该也是文人,只要刻者是工匠,靠身手食饭。但返看秦汉,则书者其实也是工匠而非文人, “书 ”的社会地位应该与 “刻 ”并行,而与 “撰 ”未可比肩耳。

回到 “汉碑 ”自己。 “碑 ”那一形造的演进或曰 “碑史 ”,大约履历了几个阶段。第一为草创期,从刻石即 “碣 ”起头,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记》 中有 “立石 ”“刻石 ”“石刻 ”三种固定程谓,如 “刻石记事 ”( 《汉书•孝武帝纪 》),其后古文献中屡次提到 “刻石立于田畔,以防纷争 ”、 “刻石,纪绩也。立石三丈一尺 ”、 “授以库兴兵,与刻石为约”⋯⋯曲到东汉光武帝时,仍无 “碑 ”字呈现而统称 “刻石”。曲到许慎 《说文解字 》才起头呈现了 “碑”字: “碑,竖石也”。再后则《西岳华山庙碑》亦明指 “所立碑石,刻记时事”,那是关于 “碑”做为概念术语的梳理。

而从实物来看,西汉都称 “刻石",并没有碑额碑穿碑趺碑阴等等的名堂。 《五凤二年刻石> 《莱子侯刻石>等皆为横式,而非 “竖石”。而做为过渡到 “碑”的第一个关键物证,则是西汉末汉成帝河平三年(前26)的 《麃孝禹碑 》。但沙孟老编《中国书法史图录 》,仍称 《麃孝禹刻石 》而慎称 “碑”。之所以会呈现又称碑又称刻石的骑墙现象,恰是因为它已经渐有 “碑”的形造了。好比碑顶为小圜首,长方整饬,通体修挺,有碑额但极小,还有竖线界格,那些要素,已经相当接近于“碑 ”了。

东汉中后期出格是恒帝灵帝献帝期间,是 “汉碑 ”的全盛期间,那一期间,长形片立,有 “额"有 “穿 ”,有 “龟趺"有 “碑阴 ”,于是实正的 “碑”才成为一个千古稳定的范例,而为后世唐宋元明清引为老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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