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杭州萧山机场海关 山川日月
与你相隔千里,共享一片夜色,
透过满月的光辉,看到你,也看到我本身,
世间无恙,星河滚烫,如许也就是中秋圆满了。
老友:
展信舒颜!
收到来信时春光尚好,转眼间已是秋天,颠末一个漫长的炎暑,我末于在凉风中执笔,给你回信。北京的秋天有一种浩大,榉树似乎一夜之间枯了,很快又会在一夜之间凋落大半。使馆区的银杏黄透,晕染了整片秋云。西山红叶翻飞,漫山黄栌红遍。想等一个晴天气,往大觉寺、香山,或走到街巷、胡同,随意哪里都好,看天、看通透的光线、看秋天的颜色,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
中秋节前一天通德律风,我说起北京的疫情,你说起比来杭州口岸工做的艰苦,生活各有艰苦困窘,道别前缄默片刻,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初也只是轻声说句“中秋快乐”。挂了德律风,我突然想着要往看月亮,于是一小我往陶然亭往。北京少有木樨,更没有西湖,但北地的秋光也是极美的,夜空澄明高远,云气薄得几乎看不见,几乎是满月了,亮堂堂亮堂堂地挂着,升起时安然而间接,没有遮挡,清辉洒满,你若来看,想必也会喜好。不似故土江南的月亮,都躲在云雾中,月漉漉,波烟玉,总有种不实在的美。
2019年中秋夜,在杭州,咱俩行车北山街,经西泠桥停在孤山下,沿着西湖从楼外楼步行到平湖秋月,在那开阔的平台等了许久,不断不见月亮。不远处灯影投射在暗沉沉的湖面之上,对面宝石山上亮着灯,于一片暗色中看,似乎灿烂夜空。万星沉进目,一眼已相惜。在孤山公园走了一圈,折回湖边时才觉察圆月姗姗来迟,云生满湖,月照漫空,水面波光盈盈。彼时我没有饮酒,却陡然升起微醺的觉得,能领略到“醒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动听之处。在江南时我总想着,其实晚一点才看到如许的月色也好,事实是个节拍迟缓的城市,又是个念旧守旧的人,比他人慢半拍未尝不是种别样的幸运。就像畴前有过一个夏季黄昏,我和你也是如许漫无目标地游走在白堤上,晚霞渐渐淡了,天空中有亮堂的星星,但月亮总要比及很晚的时候才呈现,好多人都没有耐烦了,走了、散了,突然柳梢上就有了,月色满桥人影来,那才是江南月色最动听的处所。
看着月亮,又想起木樨。杭州此际应是桂香满溢了吧?你曾经带我进飞来峰,沿着山路走一刻钟抵达半山腰的韬光寺。韬光茶庵就建在寺中一处看景台上,取名“白云深处”,迎面便是静幽山谷,正对满山碧绿绿色。那里的素面很有几分名气,家常素朴,不外是豆腐青菜菌菇什锦之类的佐料,却不测开胃可口,喊我念念不忘。饭毕,可绕寺漫步一周,在凉亭坐下,听晚钟,看朗月初升。半山之隔,山下的灵隐寺人来人往,充满热闹的气氛,而那里却是极静的,鸟啼、虫吟与风过叶梢都清晰可辨。木樨也不消锐意往找,大殿外就有巨大两棵,那么静静一坐,晚风自会将清甜的香气送来,恍惚中,像是从月中落下来似的,隔了千年,我们仍然能和白居易一般,享受山寺月中觅桂子的快乐,我可能永久也不会忘记此间兴趣。
对了,月前你寄出的素月饼和糖木樨,我已悉数收到了。素月饼放在几案上,颇有山家清供之意,并且我凭着昔时在满觉陇老农家偷学到的手艺,炮造出了一份可口利落的木樨栗子羹——鲜栗是新上市的,在北京其实不随便买到,西湖藕粉做羹,煮造后撒上你的糖木樨,藕羹浓稠,木樨芳香,热而润的一口,食下往,就会对江南更着魔了。那道甜点,曾得到民国期间许多文人雅士的垂青,梁实秋先生在《雅舍谈食》里提到过,徐志摩先生也尝过。记忆最深入的一段,当属高诵芬先生在《山居杂忆》回忆,她说旧时满觉陇的茶馆,常常比及秋天木樨开时就会卖一道“木樨冰糖栗子”,坐在木樨树下食一碗,何其美哉。江南人实的是食什么都爱掺点木樨,杭州如斯,苏州亦如斯,像是木樨龙井、香茶桂花饼、木樨年糕、木樨栗子羹、木樨酿……有时蒸上一锅白米饭也要洒上一把木樨,焖上几分钟,开锅时苦涩味道霎时上头来,那种潮湿又芬芳的触感,在北京是享受不到的。想到此,我又禁不住垂涎了。
来北京工做不外十数年,我确实时常梦到故地江南。梦里的秋天,我还有过两次难忘的步行体验。一次是桂花正香时,我们从龙井山顶往下走,沿路皆是脉脉山影之间若隐若现的香气,路过翁家山时陆续亮起了灯,一条夜路的对岸,恰是山上人家的点点灯火,那场景美得让人失往所有言语。还有一次,是从三台山不断走到玉泉,夜雨初歇,整条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梧桐叶上不时落下水滴,你撑起一把伞,举过我的头顶,从丁家山远看西湖只是一片雾气迷蒙,但那沉静夜色中自有种山青水远的味道。美景之亘古,越发喊人觉得本身低微懦弱,配不上天长日久,若说曾经喜欢过,也就是如许一些小小霎时里的光华。
郁达夫说本身不远千里,要从杭州赶上青岛,从青岛赶上北平,只为将那秋意饱尝。我却觉得若逢秋来,大可先赏尽北京,看银杏黄遍,洒落红墙,再到西北沙漠荒漠中,看长河夕照,气势磅礡,最初让长风送回杭州,整天沉浸在冷色彩的迷蒙雾气中,看西湖的残荷、梅岭南路的枫、北山路的梧桐,秋老江南。如许的一段路程,就如你我相聚,起头时把酒言欢、纵声谈笑,然后浅酌低笑,细说衷肠,密意厚意毕竟都躲在高远的秋意里,结出丰盛的果实。那几年,我们都被疫情困住了行走四海的程序,碰头稀少,欢聚日减,但此刻我在灯下提笔,想着已然逝往的每一个秋天,曾和你一路走过静谧的山间,并肩相看湖上的明月,拂过肩上闲落的木樨,听完不停于耳的秋虫吟唱,便觉得,月之亘古,生之短暂,人事离合事实难定,长短纷扰,也不敷论。但能与你相隔千里,共享一片夜色,透过满月的光辉,看到你,也看到我本身,世间无恙,星河滚烫,如许也就是中秋圆满了。
如斯诗:
上灯以后
所谓消遣
常是默坐向东的窗口
看月亮若何升起
攀住一角枯枝
那时的我们
在争论阴历阳历
以及十五十六
到月色进进袖口
曲到月色漫上耳梢
与君共勉,顺颂秋祺!
山川日月
壬寅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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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图片来自收集
校对:欧阳高蓉、 刘和芳、胡萍
本期编纂:欧阳高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