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风云：窦融拥汉攻隗嚣，光武帝访求高士
隗嚣得谕旨后，已知光武帝察破诈谋，竟不做答。凉州牧窦融差遣弟窦友上书，自陈忠悃。适因隗嚣叛命，道路欠亨，窦友从半途折回，另遣司马席封从间道至长安，呈上书奏。光武帝答书安慰，情意兼至。窦融乃贻书责怪隗嚣，语多剀切，贻书如下：伏维将军国富政修，兵士怀附，亲遇厄会之际，国度倒霉之时，守节不回，承事本朝。后遣伯春委身于国，无疑之诚，于斯有效。窦融等所以欣服高义，愿从役于将军者，良为此也。而忿悁之间，改节易图，君臣分争，上下接兵，委胜利，造难就，往纵义，为横谋，百年累之，一朝毁之，岂不吝乎？殆执事者贪功建谋，以致于此，吾窃痛之。当今西州地势局迫，民兵离散，易以辅人，难以自建。计若迷途不返，闻道犹迷，不南合子阳，则北进文伯耳。夫负虚交而易强御，恃远救而轻近敌，未见其利也。吾闻智者不违寡以发难，仁者不违义以要功，今以小敌大于寡何如？弃子徼功，于义何如？且初事本朝，稽首北面，忠臣节也。及遣伯春，垂涕相送，慈父恩也。俄而背之谓吏士何？忍而弃之谓留子何？自起兵以来，转相进攻，城郭皆为邱墟，生民转于沟壑，今其存者，非锋刃之余，则亡命之孤。迄今，伤痍之体未愈，哭抽泣之声尚闻，幸赖天运少还，而将军复重其难，且使积疴不得遂瘳，幼孤复将流浪，其为哀思，尤足愍伤，言之可为酸鼻，庸人且犹不忍，况仁者乎？融闻为忠甚易，得宜实难。忧人过分，以德取怨，知且以言获功也。区区所献，惟将军省焉！
窦融既贻隗嚣书，专待使人返报。过了旬日，使人回来，甚是懊怅，报称被隗嚣斥回。窦融也觉起火，召集河西五郡太守，摆设戎马并上疏行在，请示师期。光武帝优诏褒美，且因窦融七世祖窦广国为孝文皇后亲弟，曾封章武侯，谊关姻戚，特赐汉祖外属图等，表达情好。一面敕令右扶风太守，补缀窦融父坟墓，祭用太牢。所有四方奉献珍物，往往转给以窦融，任务不停。窦融当然感恩，毁往隗嚣所给将军印绶，令武威太守梁统刺死隗嚣使者张玄，更出兵攻进金城，大破隗嚣党先零羌封何，夺得牛马羊万头，谷数万斛，充做军实，守候车驾西征。隗嚣因汉军压境，河西失和，自觉孤立无助，不得已遣使诣蜀，称臣讨援。公孙述封隗嚣为朔宁王，遣兵往来，与为犄角。隗嚣正拟出兵内犯，又闻得汉将冯异夺往不变、上郡各城，因即率步骑三万人往攻不变。行抵阴繁，适与冯异相遇，交战数次不获一胜，怏怏引还。再令别将攻冯异，又为祭遵所破，退回天水。两番跋涉，统是空劳，反丧失了若干士卒，若干刍粮。隗嚣部将王遵屡次进谏，俱不见纳，会得来歙招降书，因潜挈家属径投洛阳，诣阙请降，得拜大中医生，封向义侯。光武帝欲亲往讨隗嚣，偏遇日食告变，乃暂罢军事。诏求婉言，并敕公卿以下，举贤良朴直各一人。先是建武五年（公元29年），光武帝尝访求高士，得周党、王良等人，三征始至。周党字伯况，籍隶太原，素有清节，王莽篡位，更托疾杜门，脚印不涉乡里。及征车迭至，不得已衔命诣阙，平民敝巾，安然进见。到了光武帝座前固然跪伏，却是未尝唤谒，但自言山野平民，不谙政事，仍请放还如此。光武帝并未加责，喊他退朝候命。独博士范升上疏奏劾道：臣闻尧不须许由、巢父，而建号全国；周不待伯夷、叔齐，而王道以成。伏见太原周党等，承受厚恩，使者三聘，乃肯就车；及陛见帝廷，周党不以礼屈，伏而不谒，偃蹇骄悍，有失臣道。周党等文不克不及演义，武不克不及死君，钓摘华名，希得三公之位。臣愿与坐云台之下测验图国之道，倘不如臣言，臣愿伏虚妄之功；假设周党等敢私窃虚名，夸上求高，亦当功坐不敬，为全国戒。臣昧死上闻。
光武帝览毕，将原疏颁示公卿，另行下诏道：自古明王圣主，必有不宾之士，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太原周党，不受朕禄，亦各有志焉。其赐帛四十匹，许遂所志。
周党受诏即回，与老婆隐居渑池，著书成上下篇，寿考末身。邑人共称周党为贤，设祠致祭，岁时不停。惟东海人王良，受官沛郡太守，迁任大中医生，进为大司徒司曲，在位恭俭，老婆不进官舍，布被瓦器，如冷素时。司徒史鲍恢，因事至东海，过候王家，王良妻布裾曳柴，方从田间回来，鲍恢素未了解，错疑是王良家佣妇，便昂然与语道：“我为司徒掾属，便道至此，欲见王司曲夫人！”王良妻答道：“妾身即是！掾史得无辛勤么？”鲍恢不由骇怪，慌忙下拜，并问王良妻有无家书。王良妻答：“在官言官，不敢以家事相烦。”鲍恢感喟而还。贤妇风采，比义夫尤为罕见。后来王良因病辞回，康复后应征复起，道出荥阳，看望故友。故友不愿出见，但传语：“不有忠言奇谋，乃窃取大位，岂不成耻？奈何尚仆仆往来，不自惮烦呢？”王良听了此言，不免难免自惭，乃谢病回里，末身不就征。此外，还有太原人王霸隐居养志，亦被征进都，引见时，称名不称臣，有司向王霸诘问，王霸答：“天子有所不臣，诸侯有所不友，原是儒生天职呢！”斯时大司徒伏湛免官，进用尚书令侯霸为大司徒，侯霸从来垂青王霸名，情愿推贤让能，王霸独乞病告回，偕妻逃隐，茅舍蓬户，安享余年。又如北海人逄萌，雁门人殷谟，累征不起，并为逸民。
最闻名的乃是七里滩边的钓夫，羊裘一袭，遗范千秋。此人本姓庄，单名为光，表字子陵，会稽郡余姚县人。汉史避明帝名讳，改庄为严。因而，后人只称他为严子陵先生，不喊他做庄子陵。光武帝少时游学，曾与他一同肄业，到了光武帝即位，他却移名改姓，避家他往。光武帝忆念故人，令会稽太守拜候踪迹，不见下落；再令国内遍地搜求，亦无影响。光武帝末不愿忘怀，口述描述，使画工绘成肖像四处物色。
“全国无难事，总教有心人。”公然有人奏报，说在齐国境内有一须眉身披羊裘，屡钓泽中，面目与画图类似。光武帝大喜道：“那定是子陵无疑了！”忙命有司备安车，携玄纁，往齐礼聘。严光接着尚未肯自道姓名，只说是：“朝廷误征。”青鸟使哪里肯放？不管他是实是假，定要请他上车，三请三却，事实一难当十，被朝使手下的随员，前推后挽，竟将他拥至车上，奔驰进都。光武帝闻严光到来，尚防他乘间逸往，特命就舍北军，妥给床褥，使太官（主膳之官）天天进膳，奉若神明。大司徒侯霸与严光为旧识，忙使部下侯子道，奉书问候。严光踞坐床上，启书读讫，片刻才参谋道：“我与君房相别已久（侯霸字君房），君房素有痴疾，今得为三公，痴疾可少愈否？”侯子道答道：“位居鼎足，怎得再痴？”严光杂色道：“既无痴疾为何遣汝来此？”侯子道接口道：“司徒闻先生辱临，本欲即来问候，适因公事匆忙，未能脱身，愿俟日暮稍闲，前来受教。”严光笑道：“汝言君房不痴，那岂不是痴想么？天子使人征我，三请方来，我尚不欲见人主，莫非就先见人臣？”侯子道听罢，也未便多与絮聒，但求严光答信还报。严光饰辞手不克不及书，只好口授，因接说道：“君房足下，位至鼎足，甚善。怀仁辅义全国悦，恭维顺旨要领绝！”说到末语，便即开口。侯子道再欲请益，严光大笑道：“君莫非来买菜么？求益何为？”侯子道乃返报侯霸。侯霸将严光语录出，封奏进往。光武帝微哂道：“那也是狂奴故态，不敷计较！”说着，命驾出宫，亲往访严光。早有人向严光报闻，严光置诸不睬，高卧如故，佯做闭目熟睡状。光武帝亲至床前，见严光坦腹卧着，因用手抚腹道：“咄咄子陵，何故不愿相助为理？”严光仍然不起，好久始张目熟视，也不陈谢，但答说道：“畴前唐尧有全国，帝德远闻，另有巢父洗耳。士各有志，奈何相迫如是？”光武帝喟然道：“子陵，我竟不克不及屈汝么？”乃升舆还宫。既而令侯霸邀严光进阙，略迹谈情，与叙旧事，严光始沉着坐论，不复倨傲。光武帝婉颜问严光道：“君看我比前日何如？”严光答道：“似胜往时！”光武帝拍手大笑，留严光食宿，与同寝卧。严光用足加帝腹上，伪做鼾声，好一歇刚才移往。到了诘旦，即由太史进奏，谓客星进犯御座，状甚危迫。光武帝笑说道：“朕与故人子陵共卧，莫非便上感天象么？”因面授严光为谏议医生，严光其实不称谢，亦不辞行，拂衣自往。返至富春山中，仍然做那耕钓生活生计，年至八十乃末。今浙江省桐庐县南有严陵濑与七里滩相接，背后有山喊做严山，山下有石能容十人，就是严光垂钓处，俗唤为严子陵钓台。地因人传，流芳百世，可见得亮节高风，比那封侯拜相，还要荣耀十倍哩！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