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报·五色土 | 做者 陈峰韬
近日,在冷窑苦等薛平贵十八年的王宝钏突然火出了圈。因为社交媒体的剪辑与传布,电视剧《薛平贵与王宝钏》中王宝钏以野菜果腹的情节引起讨论,许多人以此责备“爱情脑”那种恋爱至上的现代婚恋看念。
薛平贵与王宝钏的故事是虚构的,但其折射出的古代婚恋看念却惹人深思。宰相之女王宝钏下嫁薛平贵后,苦等丈夫不再嫁,背后原因或许不完满是“爱情脑”,还有必然社会因素。古代妇女因为各类原因再嫁,或者三嫁,与守节、贞烈紧紧挂钩。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哪怕寡妇改嫁都要被人指责,宋明后出格如斯。王宝钏的故事布景虽设定在唐代,实正普遍传播大约是在明朝,可见其时支流的婚恋看念。
不外,在中国漫长汗青上,也有破例的情状。在魏晋南北朝期间,婚恋看念颇为开放,女性再嫁较少遭到束缚,出格是身份较高的女性。假设王宝钏是魏晋南北朝的女子,或许会演绎出纷歧样的故事。
再嫁女子不受鄙视
魏晋南北朝的女子可以实现“再嫁自在”,最闻名的例证是曹操在《让县自名本志令》中表达的价值看。他说:“常以语妻妾……顾我万年之后,汝曹皆当出嫁,欲令传道我心,使别人皆知之。”那番话的详细语境是曹操向世人表达不会代汉称帝的实心,让妻妾们为他当义务鼓吹员。然而,他对妻妾再嫁丝毫不认为怪的立场,却也明显地释放了出来。
曹操如许说没有什么道德承担,因为他有几名妻妾自己就是再嫁之女,或是间接从他人手中强娶豪夺而来。好比他的杜夫人是秦宜禄之妻,尹夫人是汉末上将军何进的儿媳妇(也有说是何进之弟何苗的儿媳),杜、尹二夫人进曹家时已经生了儿子,曹操爱屋及乌,把秦朗、何晏一并收养。
东汉帝国瓦解之时,儒家礼制对社会,出格是对女性的约束都逐步松弛下来,不管男性仍是女性,都不把女性再嫁视做不成承受之事。曹操的原配老婆丁氏,和曹操打骂闹矛盾,曹操一气之下把她发遣回娘家,意欲消磨一下丁氏的气焰。谁想那位夫人很有脾性,回了娘家痛快长住下来。曹操不得已,亲身到丈人家驱逐,丁夫人正在织布,曹操抚其背说:“顾我共载回乎?(和我一路回家吧?)”丁夫人冷着脸不容许,曹操也来了脾性,拂衣而往,但又舍不得实走,在窗外说:“得无尚可邪!(你差不多得了!)”丁夫人始末不回往,曹操告诉岳丈,情愿再嫁就嫁。丁家慑于曹操的势力,末于没敢把女儿再嫁,不外,设若曹操是通俗人,那位丁夫人必定就另觅如意郎君了。
不但是曹操,蜀、吴两位主公也同样持此风气。刘备进蜀后,孙夫人返回东吴,闺房乏人,刘备便在群臣定见下续弦,娶穆夫报酬正妻。那位穆夫人原是刘瑁之妻,刘瑁身后穆夫人寡居于成都。刘备权力初成,有充沛的理由迎娶年轻美貌的女子,却娶了那位徐娘半老的寡妇,后来还将其正位为皇后。
清代《百美新咏图传》中的孙夫人
吴主孙权也娶了一位寡居的徐夫人。徐夫人原配是陆尚,其父徐琨与孙权是亲姑表兄弟。那位徐夫人进宫之后不断没有生孩子,孙权仍尊而重之,让她居于先娶的谢夫人之上,还把长子孙登交给徐氏抚育。再嫁妇女地位之高,现象之普及,能够说颇具汗青特色。
意志独立方能婚姻自在
两晋时社会风气进一步开放,士人逃求放达,解放本性,男女之防大大削弱。汉子能够看看他人之妻,女人在街上批评潘安的边幅,名人士人以和才女谢道韫清谈而骄傲……那些因素使得妇女再嫁的羁绊更少了。
明代仇英《千秋绝艳图》中的谢道韫
在古代,须眉占据婚姻主动权,女子离婚极为困难。《大戴礼记·本命篇》规定离婚的前提是“七出”,但满是针对女性的过错:“妇人七出: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垢,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成供集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偷盗,为其反义也。”全然没有规定汉子犯了什么错,女人能够义正词严地要求离婚。
魏晋南北朝时代女性固然仍然处于被收配、被压迫之中,但妇女逐步拥有了表达意志的权力,以至已呈现主动与丈夫离婚的女性。东晋名臣谢安的侄子谢邈,老婆郗氏性质顽强、善妒。谢邈娶了个妾,郗氏十分生气,竟然写了封书与丈夫离婚。郗家是东晋初与谢家同自北方南渡的大族,两家地位相埒,郗氏离婚才得以义正词严。
晋时还有一个喊王欢的儒生,好读经籍,一门心思全花到学问上,穷得贫无立锥,其妻气得把书烧了逼丈夫离婚,要改嫁别人。王欢笑道:“卿不闻墨买臣妻邪?”意即老婆不要学墨买臣那位不识货的老婆。王欢的老婆可能只是通俗人,没有打破礼教枷锁的才能,固然有了独立意志,也只好忍着痛苦陆续过下往。
也有因为小我豪情或其他价值取向问题,而主动提出离婚的女子。宋武帝刘裕第五个女儿新安公主,本来嫁与王景深。某日,公主突然提出离婚,王景深丈二僧人摸不着思维,但人家是先帝的女儿、今上的妹妹,王景深不敢问也不敢说。后来传闻新安公主放出话来,想嫁给王彧,王景深那才恍然大悟。本来王景深与王彧固然都姓王,也都是世家大族,但王景深是太原王氏,不如王彧的身世琅琊王氏崇高,况且王彧是东晋名相王导的五世孙。名门高门风流遗世,新安公主那是“见贵思迁”、逃求幸福往了。固然囿于史料欠缺,不晓得新安公主与王景深离婚能否有豪情分裂的因素,但她的行为没有引起皇族或时人反对是确然的,足见女人主动提出离婚并不是不成承受之事。
还有因反对家暴而离婚的女性。北魏末年有个喊元怀的式微宗王,把闺女嫁给开府张欢。开府是个官名,不大也不小,但张欢为人脾性甚是暴烈,看待元氏很粗野,还杀了元家陪房嫁来的梅香。若是一般人家的闺女,面临那种情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正巧元氏的哥哥元修因为不测机缘被拥立为皇帝,即北魏末代皇帝孝武帝,元氏便找哥哥做主离了婚,离婚后孝武帝还嫌不解恨,以暴造暴把前妹夫挠起来杀了。元氏后来改嫁丞相宇文泰,还被宇文泰尊为正妻,身后被逃封为皇后。
笔录北魏洛阳释教和史实的《洛阳伽蓝记》,也有一个有意思的改嫁故事。洛阳准财里有一人名喊韦英,身后其妻梁氏不怎么厚道,不给他治丧就改嫁了。虽说是改嫁,却是坐地招夫,和一个河内人氏喊向子集的做了夫妻,仍然住在韦英的宅子里。韦英的亡魂气不外,带着几个鬼魂白天里回家量问梁氏。向子集惊慌反常,拉弓射之,韦英应弦而倒,酿成一个桃人。梁氏两口子受了那场惊吓,不敢再住在老宅子里,便捐给了佛寺,后来名为开善寺。
那种故事显然出于后人演绎,多几少透着一点对梁氏的指责,但也反映出其时妇女再嫁的普及与开放。
柔然公主的婚姻悲剧
十六国以后,比中原愈加开放的五胡婚嫁风俗,愈加强化了婚嫁的开放风气。不外,在那种情状下,也仍是有婚姻不幸的悲剧。
草原民族时髦父死子娶其妻的风俗,好比北周时嫁宗女令媛公主于突厥,令媛公主最早与沙钵略可汗结为夫妻,沙钵略可汗身后,令媛公主相继嫁给沙钵略可汗之弟叶护可汗与其子都蓝可汗。可汗之妻必然水平上成了草原汗位权利象征的一部门,那种风俗虽未在中原王朝时髦开,但也多几少影响了中原人的观点。
东魏与柔然汗国联婚,柔然人实诚,把可汗年仅八岁的小孙女送出往成婚。大致在草原民族看念中,女性与大国领袖成婚是抬高身份之举,所以不吝把未懂人事的小孩嫁出往。高欢本意让儿子娶那个小女孩,柔然可汗却说,要娶就是高王(高欢在东魏爵位是渤海王)亲身娶,不成给儿子。东魏丞相高欢只好老着脸皮,娶了那个喊郁久闾叱地连的小公主。
东魏茹茹公主墓出土的提靴俑
柔然公主嫁到东魏后不断学不会中原话,生活得很不幸福。《北史》载,高欢身后,其长子高澄“从蠕蠕(蠕蠕系中原对柔然的蔑称)法律王法公法,蒸(通烝,子纳父妾)公主,产一女焉。”那位柔然公主死时年仅十三岁,可能是过早生育致其灭亡。
东魏是胡汉稠浊的国度,统治区域在今山东、河北、河南,汉人是主体。高澄继娶父妻虽不为汉人伦理所认同,但其时并没有引来太多物议。或许就是那个所谓的“蠕蠕法律王法公法”影响了中原汉人的观点。小公主一生仅在野史中交待了寥寥几笔,但因高氏家族其实不鄙视她再嫁于伦理上的儿子,身后仍葬于高欢的坟茔,还以正妻的待遇给她刻了墓志,笔录了她在邺城渡过的几年光阴。上世纪70年代末,考古工做者在河北磁县发现了茹茹(即蠕蠕)公主墓,通过墓志铭再现了那段再嫁生活。
东魏茹茹公主墓出土的女仆俑
魏晋南北朝开放的婚嫁风气,进进隋唐后仍然存在。隋唐无论庙堂仍是江湖,婚嫁风气虽说没有前代那般自在,其开放性却也令后世宋明叹为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