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千年的大道走成河,多年的媳妇熬成婆。”
幸福的婚姻令人憧憬,随之而来的婆媳问题却使人看而生畏。据德国心理学家尤勒的研究与美国普渡大学的查询拜访陈述展现,婆媳关系是母婿、翁婿(岳父和女婿)、公媳、婆媳四种家庭关系中是最不协调的。
那不由让人联想,婆媳之间历来就是冰炭不洽吗?前人们是若何面临那一千古难题的?
来源/电视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截图
谈婆媳关系,一定离不开古代中国的礼节传统。在封建社会中,每一个阶级都有尊卑贵贱的严厉划分,所谓“治国在齐家,齐家在于修身”,那条原则在小家庭中也不破例。婆媳关系恰是家庭伦理中重要的一环。
那么,婆婆和媳妇事实谁“尊”谁“贱”呢?《说文》中记载:“处子曰女,适人曰妇。”古代女子出嫁后,成为人妇,而那个字的繁体的写法是“婦”,释义为“从女,持帚,洒埽也。会意。谓服事人者。”也就是说,女子在夫家要驯服,做家务。
明 姜隐 货郎图 部分。来源/弗利尔美术馆
反看婆婆的处境则优胜良多。古语有:“夫自得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老婆若得到丈夫喜欢,就能够末生有靠,反之将失往一切)做为老婆丈夫的生母,婆婆对媳妇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她的地位是登峰造极的。
壹
汉代《礼记·内则》中,枚举了一系列古代媳妇应当遵守的端方:
• 子事父母,鸡初喊,咸盥漱……以适父母舅姑之所……问衣燠冷,疾痛苛痒,而敬抑搔之。
(媳妇要四五点起床向公婆存候,每日三千问:衣服穿热了吗?有咳嗽吗?身上哪里痒不痒?……诲人不倦)
• 在父母舅姑之所,有命之,应“唯”……冷不敢袭,痒不敢搔。
(在公婆面前,媳妇要必恭必敬,唯命是从。没有公婆的容许,冷不克不及添衣,痒不克不及挠痒。)
• 子妇无私货,无私畜,无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与……妇或赐之饮食、衣服、布帛、佩帨、茝兰,则受而献诸舅姑。
(媳妇没有属于本身的财物,也不克不及擅自把工具借给人或送给人。即使是娘家的捐赠,也要一并献给公婆。)
唐代陈邀妻郑氏《女孝经》和宋若萃《女论语》也详尽地规定了“媳妇若何侍营私婆”的事宜。好比,女子一嫁进夫家便为新妇,看待公婆要如亲生父母:“描述不睹,不敢随行,不敢对语,若有使令,听其嘱付。”假设不遵从,便会被回为“恶妇”,要遭天谴。
南宋 赵构 高宗书《女孝经》马和之补图第一章 部分。来源/台北故宫博物院
宋明理学鼓起,礼制贞洁看念更为根深蒂固。明世宗有言“女子最为难教”,大量的女教书被编辑妥帖。女子们处于如许一个由封建礼教标准精心编织的收集之中,婚姻生活更寸步难行。
《郑氏标准》《女训》中对“贤妇”和“不贤妇”做了严厉的界定:“事舅姑以孝敬,奉丈夫以恭敬,待娣姐以温暖,接子孙以慈祥”谓之贤,而“淫押忌恨,恃强凌弱,摇鼓长短,纵意询私”则为不贤。
而在清代陆沂《新妇谱》中,以至规定了新妇讲话的调子:“声低便是贤,高即不贤;言寡便是贤,多即不贤”,以及脸上的脸色:“愉色婉容是事亲最要紧处”,将对妇女的训诫严厉落实到每一细微的行为上。
清 改琦 列女图册。来源、大城市艺术博物馆
诸如斯类的“不服等公约”枚不堪数,但汗青上仍不乏安守故常的媳妇。好比《后汉书·应奉传》注引《汝南记》中邓元义的老婆。
书中记载:“……元义还乡里,妻留事姑甚谨,姑憎之,幽闭空室,节期食饮,赢露日困,妻末无怨言……”一次,邓元义回老家,老婆留下来侍奉婆婆,非常周全细心。但婆婆厌恶她,把她囚禁在空房里,不让她食饱,她饿得骨瘦如柴,却末无怨言。
明 黄道周 小楷孝经颂。来源/天津博物馆
又好比《明外史·列女传》中的慈溪人王氏,年纪悄悄就守寡。婆婆因不肯她留在家里而经常责骂她,两个小姑子也对她拳打脚踢。王氏却毫无怨言,晚上就睡在小姑的床下,久而久之患了风湿病,但仍不改守节的初志。
那些被封建礼教规训成“贤良老婆”的女子,在婆家逆来顺受,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敢吭声。《大戴礼记·本命》中规定:“妇有七往不顺父母往……不顺父母,为其逆德。”所谓的“七往”是指女性被责令分开婆家的七条正规理由,此中一条即是忤逆父母之意。在浩荡的伦理约束之下,女子们只能忍耐着凌虐,别无他择。她们的丈夫或许尚念夫妻之情,却也无力匹敌晚辈的权势巨子。
北宋 李公麟 孝经图长卷 部分。来源/大城市艺术博物馆
《汝南记》中被熬煎至深的邓元义之妻,到最初也只能向苍天哀叹一句:“我何罪恶,乃如斯邪!”却无任何现实的良方挽救本身悲苦的命运。
贰
浪漫的恋爱在严苛的婆媳之礼下无法喘气。南宋闻名诗人陆游以一首《钗头凤》,“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吊唁其夭亡的恋爱,动人至深。然而他和唐婉悲剧婚姻的始做俑者,恰是他的亲生母亲。
唐婉是陆游的表妹,两人两小无猜,豪情甚好。二十岁时,陆游遵从父母之命迎娶了唐婉。那是一段看似完美的婚姻,两家人门当户对,文静灵秀的唐婉与才调横溢陆游更是神工鬼斧的一对。然而,恰好是那种“你侬我侬”的婚姻,才成为了陆母的心头恨。
陆母将唐婉视做“眼中钉”,认为是她使得陆游醒心于儿女情长,出息无看。于是她从中做梗,强逼陆游休妻。夫妻两人苦苦恳求,却遭到责骂。被逼无法之下,陆游离婚另娶王氏为妻,唐婉也迫于父命嫁给同郡的赵士程。一对璧人就如许被活生生地拆散了。
十年后,陆游玩耍沈园碰见唐婉夫妇,想起昔年的恩爱光阴,哀愤地写下《钗头凤》一首。唐婉见到,也在旁和了一首。“人成各,今非昨”道尽了世间的无法。不久后,唐婉抑郁而末,寡妇陆游也只能含恨末生。沈园墙上的《钗头凤》成为了千古绝唱,也见证了那对年轻的情人在遭到封建礼教的抽剥后,曾做过的挣扎。
明 佚名 庭中赏乐图 部分。来源/费城艺术博物馆
挑战封建礼教,一定需要付出代价。假设说陆游和唐婉的婚姻尚带有妥协的成分,那么汉代闻名叙事诗《孔雀东南飞》中描述的恋爱,则是一场至死不渝的对抗。
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
东汉末年建安年间,庐江府小吏焦仲卿的老婆刘氏,被仲卿的母亲驱逐回娘家,她宣誓不再改嫁。但她娘家的人不断逼着她再嫁,她只好投湖自尽。焦仲卿听到老婆的死讯后,也吊死在自家天井东南边的树枝上。
那么那位刘氏事实为何被赶落发门呢?她是不是在婚姻中犯了什么不成宽恕的错误?谜底能否定的。事实上,她不只是一位贤良淑德的老婆:“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并且对公婆也十分孝敬。她的不幸,在于赶上了一位刁蛮嚣张的婆婆。
清 陈枚 耕织图册 部分。来源/台北故宫博物院
在婆家时,刘氏被要求纺织,每日鸡喊时分进进机房,晚上也不克不及歇息。她三天就能在机上截下五匹布,然而婆婆却仍然不称心,有意找茬。刘氏被逼无法,容许离家。
他的丈夫爱妻情深,各式挽留,又苦苦恳求本身的母亲网开一面。谁料,刘母当场怒发冲冠,呵斥儿子“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你小子竟敢帮着媳妇说话,我对她已经隔绝了友谊,对你的要求决不会依从容许!)
一对薄命的鸳鸯就如许在封建家长的强逼之下天边永隔,最末双双自尽。他们宁可用死来换取生前不被容许的自在,也不情愿含垢忍辱,和本身不爱的人草草渡过一生。
叁
在《礼记·内则》中有一则规定,公婆不喜好的媳妇,儿子再喜好也要休掉。公婆喜好的媳妇,儿子再看不顺眼,也要以礼相待。可见,公婆喜好的媳妇,地位远高于儿子喜好的媳妇。假设能讨得婆婆的欢心,便能免往一些灾害。
汉代《韩诗别传》中记载,孟子一日外出回来,看到老婆“踞”坐于房内(前人认为此行为不礼貌),甚为不满,便要休妻。
五代十国 周文矩(传)看舞仕女图 部分。来源/弗利尔美术馆
孟妻找婆婆抱怨,婆婆听了十分生气,对孟子婉言:“乃汝无礼也,非妇无礼。”(是你无礼,不是你媳妇无礼。)孟子反问,我有什么错?孟母说,你进门应该先出声,得到容许才气进进。你贸然闯进屋子有错再先。孟子听了母亲的话,再也没提休妻的事。
孟子的母亲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婆婆,孟妻也因而幸运地在夫家遭到保护。但更多的情状下,婆婆非但不克不及以身做则,还做恶惹事。而身为媳妇,从小遭到“三从四德”“家丑不过扬”等思惟的洗脑,宁损本身也不肯密告婆婆的恶行。
元 管道升 孝经卷。来源/台北故宫博物院
《明史·传记》中,记载了几桩“婆婆与人通奸”的案件。
吴县一女子名为王妙凤,嫁与吴奎为妻,她的婆婆是位淫荡的妇人。一日,吴奎到外埠经商,奸夫与婆婆在坊间饮酒做乐,被王妙凤碰见。奸夫命王妙凤取酒,王不平从,再三威胁之下,王只得进进房间。谁料奸夫一看到王,便用手抚摩王的手臂调戏她。王生气难羞,挥起刀便本身的手臂猛砍往,第一次没砍断,又砍了一次,手臂末于应声而断。
王的父母要将此事上告官府,王却说了一句:“死则死耳,岂有妇讼姑理邪?”(我死了就死了,哪有告婆婆的事理?)然后咽了气。
元 佚名 四孝图卷 部分。来源/台北故宫博物院
另有贵池女子唐贵梅,她的婆婆与一位殷商私通。殷商盯上了貌美的贵梅,用金钱收购婆婆逼破贵梅屈服。贵美严拒,婆婆便用鞭条抽打她,炮火烧烫她,但她仍不为所动,婆婆竟以“不孝”为由将她诉讼于官府。
官府的通判受了婆婆的行贿,将贵梅打得数次昏死。但她为了不使婆婆食苦遭功,宁可置本身的名望于掉臂,也不向官府讲出实情。最初她回到家中,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那些女子被称为“烈女”,她们将守贞保节做为第一原则,为此不吝以残暴的手段完毕本身的生命。她们并不是生而就有如许的自觉,而是遭到贞洁看、女教书等鼓吹的封建思惟的戕害。一进门,所谓的婆媳之礼就如束缚在她们身上的绳索,压制着她们的小我情欲,曲至以一种令人“颂扬”的体例牺牲,她们才似乎完成了本身的任务。
明 丁云鹏 冯媛挡熊图 部分。来源/故宫博物院
汗青上能有破例的,要数《打金枝》(闻名的戏曲剧目)的升平公主。《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四卷》中有如许一段记载:
郭暧尝与升平公主争言,暧曰:“汝倚乃父为天子邪!我父薄天子不为!”公主恚,奔车奏之。上曰:“此非汝所知。彼诚如是,使彼欲为天子,全国岂汝家所有邪!”慰谕令回。子仪闻之,囚暧,进待功。上曰:“俗语有之:‘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儿女子闺房之言,何足听也!”子仪回,杖暧数十。“
郭暧是汾阳王郭子仪之子,娶了唐代宗爱女升平公主为妻。婚后一日,两人发作吵嘴,郭暧说公主仗着本身父亲是皇帝野蛮无理。一气之下,公主驾车回到宫中向父王起诉。郭子仪听闻此事,怕皇帝生气,立即绑子上殿请功。好在,皇帝将此事当做家务事,并没有怪功。郭子仪却怕惹事端,回家将郭暧打了一顿。
来源/越剧《打金枝》海报
在民间传播的戏剧中,添了“升平公主在郭子仪八十大寿时不往拜寿”那一情节,凸起公主刁蛮、骄纵的性格。固然汗青无从考证,但也可揣度,在郭暧与升平公主的那段婚姻中,因为公主尊贵的皇族身份,“媳尊婆卑”的可能性比力大。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被视为很难调和的问题。跟着现代社会女性地位的进步,成婚不再意味着女性成为男方家庭的“从属品”,婆婆也不再是拥有绝对权势巨子的封建家长。婚姻中的平等、尊重更被强调与重视。
现代的婆媳关系照旧是个家庭难题,假设两边能做到尊重相互的生活习惯,协调共处,已经算是一种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