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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在家乡关中平原,是再通俗不外的生果。深秋,柿子熟了,人家的门前院落,恰似挂了幅浓墨重彩的油画,画面上一盏盏火红的小灯笼,喜庆强烈热闹,一扫秋末的凋敝。
柿子,它是在家乡扎下了根。人多的庄院有,荒僻的山脚,田间地头,也都有它的身影。植在天井的柿子,人们摘摘了,食鲜柿,削了皮晒柿霜,待放软了拌炒面粉,烙甜糯的柿子饼,食法多样。
长在田野的柿子,现在,鲜有人往摘了。一天天,它们在枝头兀自红艳,伴着天光初绽,暮色四合。有的凋落在土壤,有的强硬立在树梢,任由鸟儿啄食。待初冬覆雪,那红红的柿果,足以媲美傲雪的梅花。
畴前,柿子可是高居庙堂,民间难觅其踪影。公元前130年,司马相如在《上林赋》记载上林宛内所植果树“ 卢橘夏熟,黄甜橙榛,枇杷燃柿”。燃柿,即柿子。柿子颜色金黄,尽显华贵崇高,蒙天子喜爱,植于皇家园林,宗祠,帝王陵。
帝王对它赞不停口。南朝梁简文帝《谢东官赐柿启》赞扬“悬霜照摘,凌冬挺润,甜清玉露,味重金液,虽复安邑秋献灵关晚实,无以匹此,嘉名方兹擅美”。南朝江夏王刘义恭亦夸“垂贲华林园,柿味滋殊绝。”
到了唐宋,柿子已移步民间,被普遍种植。
柿叶翻红霜景秋,碧天如水倚红楼。
隔窗爱竹有人问,遣向邻房觅户钩。
——唐·李益《诣红楼院觅广宣不遇留题》
秋高气爽,诗人往安国寺红楼院拜见伴侣诗僧广宣,寺门上锁,未遇。却碰着了安国寺最美的秋景。柿子红彤彤,霜染柿叶,墨果红叶,红楼翠竹映着澄澈蓝天,如斯美景,诗人怎愿离往?找邻人开了寺院门锁,悠然安步,赏识那恼人秋色。
慈恩寺和柿子,颇有渊源。
唐朝闻名画家郑虔习画,苦于无纸张,便住在慈恩寺,搜集深秋的柿叶,用以题诗做画。天长日久,存了几间屋子的柿叶。《文艺传·郑虔传》记载“ 虔善图山川,好书,常苦无纸。于是慈恩寺贮柿叶数屋,遂往日取叶肄书,岁久殆遍。”
唐段成式《酉阳杂俎》中亦有“ 柿有七绝,一寿、二多荫、三无鸟巢、四无虫、五霜叶可玩、六嘉实、七落叶肥大,能够临书”。
自问有何难过事,寺门临进却迟回。
李家哭抽泣元家病,柿叶红时单独来。
——唐·白居易《慈恩寺有感·时杓曲初逝,居敬方病。》
诗人常往慈恩寺漫步。秋天的慈恩寺,柿叶红遍,柿果累累,诗人却在寺门外踌躇难过,无心赏识美景。良知李杓曲病逝,元稹卧病,任秋景美如诗画,诗人也是没有心绪往品赏。
家村夫精于面食,面粉和柿子能够做出甘旨。西安名小食黄桂柿子饼,食材选用临潼出产的火晶柿子,甜糯绵软。然再好食的柿子饼,也比不上记忆里外婆烙的柿子饼。天然放软的柿子,外婆不舍得食,总要留些颜色最红,个头更大最圆的柿子。外婆说如许的柿子烙的饼最甜。
比及我们孙辈回往看她,外婆坐小竹凳守着平底锅,文火渐渐煎柿饼,锅铲不寒而栗翻饼面。待饼儿圆圆,焦花平均,外婆一个个盛在盘子里,笑眯眯看着我们食。
柿子拌炒面,是另一种食法。缺粮的年代,柿子能够顶粮。外婆先蒸了面粉,后小火慢炒,加些细盐五香粉,炒至微黄。剥了皮的软柿,拌上炒面,甜糯里带着点咸,中和了柿子的甜腻。既是可口的零食,又可替代主食,当做一顿饭。只是,食柿子拌炒面,要遵照食不语的古训,若是启齿说话一不留心,就随便被炒粉呛到。
柿子看着不起眼,齐白石先生却喜之。巨匠画柿,并自称柿园先生。柿谐音事,柿柿如意,柿柿顺心。花鸟鱼虫,通俗果蔬,都被巨匠付与了灵魂,画做新鲜灵动。那平平温热的市井味道,才是生活的真理啊。
-做者-
童话,喜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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