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克标 〔1〕先生做过一部《文坛成名术》,因为是预约的, 〔2〕而本身老是悠悠忽忽,竟失往了拜诵的幸运,只在《论语》 〔3〕上见过告白,解题和跋文。但是,那实不知是那里来的“烟士披里纯” 〔4〕,解题的开头第一段,就有了绝妙的名文——龙的手艺,那是和骑马驾车相类似的工具了。但通俗乘龙就是女婿的意思,文坛似非女性,也不致于会要招女婿,那么如许阐明似乎也有引起他人误会的求助紧急。……”
确实,查看告白上的目次,并没有“做女婿”那一门,然而那却不克不及不说是“智者千虑” 〔5〕的一失,似乎该有一点补充才好,因为文坛固然“不致于会要招女婿”,但女婿却是会要上文坛的。
术曰:要登文坛,须阔太太 〔6〕,遗产必须,讼事莫怕。穷小子想爬上文坛往,有时固然会幸运,毕竟是很吃力气的;做些漫笔或茶话之类,或者也可以捞几文钱,但事实随人俯仰。
更好是有富岳家,有阔太太,用赔嫁钱,做文学本钱,笑骂随他笑骂,恶做我自印之。“做品”一出,头衔自来,赘婿虽能被妇家所轻,但一登文坛,即声价十倍,太太也就兴奋,不至于自打麻将,连眼梢也一动不动了,那就是“交相为用”。
但其为文人也,又必需是唯美派,试看王尔德 〔7〕遗照,盘花钮扣,镶牙拐杖,多么标致,人见犹怜,而况令正 〔8〕。可惜他的太太不可,以致滥交顽童,穷死异国,假设有钱,何至于此。
所以倘欲登龙,也要乘龙,“书中自有黄金屋” 〔9〕,早成古话,如今是“金中自有文学家”当令了。
但也能够从文坛上往做女婿。其术是不时留意,觅一个家里有些钱,而本身能写几句“阿呀呀,我哀痛呀”的密斯,做文章登报,尊之为“女诗人” 〔10〕。待到看得她有了“良知之感”,就照片子上那样的屈一膝跪下,说道“我的生命呵,阿呀呀,我哀痛呀!”——则由登龙而乘龙,又由乘龙而更登龙,非常圆满。然而富女诗人未必必然爱穷男文士,所以要有掌握也很难,那一法,在那里只算是《成名术拾遗》的附录,请勿轻用为幸。
八月二十八日。
【正文】
〔1〕章克标浙江海宁人。他的《文坛成名术》,是一部以轻佻无聊的立场,论述其时部门文人种种投契取巧手段的书,一九三三年蒲月出书。
〔2〕本篇最后颁发于一九三三年九月一日《申报·自在谈》。
〔3〕《论语》文艺性半月刊,林语堂等编,一九三二年九月在上海创刊,一九三七年八月停刊。该刊第十九期(一九三三年六月十六日)曾刊载《文坛成名术》的《解题》和《跋文》,第二十三期(一九三三年八月十六日)又刊载该书的告白及目次。
〔4〕“烟士披里纯”英语Inspiration的音译,意为灵感。
〔5〕“智者千虑”语出《史记·淮阴侯传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6〕要登文坛,须阔太太那是对邵洵美等人的挖苦。邵娶清末大买办权要、百万富豪盛宣怀之孙女为妻,曾出资自办书店和编印刊物。
〔7〕王尔德(O.Wilde,1856—1900)英国唯美派做家。著有童话《快乐王子集》、剧本《莎乐美》、《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等。曾因不道德功(同性恋,即文中说的“滥交顽童”)进狱,后漂泊巴黎,穷困而死。
〔8〕人见犹怜,而况令正南朝宋虞通之《妒记》记晋代桓温以李势女为妾,桓妻性凶妒,知此过后,拔刀率领梅香数十人前去杀李,但在会见之后,却为李的容貌言辞所动,乃掷刀说:“阿姊见汝,不克不及不怜,何况老奴!”(据鲁迅辑《古小说钩沈》本)那两句即从此改动而来。阃,门槛,古代妇女栖身的闺房也称为阃,所以又用做妇女的代称。
〔9〕“书中自有黄金屋”语见《劝学文》(相传为宋实宗赵恒做)。
〔10〕“女诗人”其时上海大买办虞洽卿的孙女虞岫云,在一九三二年以虞琰的笔名出书诗集《湖风》,内容充满“痛啊”、“悲愁”等无病嗟叹之词。一些无聊的杂志和小报曾加以吹嘘,如曾今可就写过《女诗人虞岫云拜候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