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印
不久前,与几个多年未见的老友聚会,办事员端上的一盘土地菜炒鸡蛋,霎时把我拉回到30多年前在大山深处航空兵某部当机械师的特殊岁月。
我的队伍本来在一个省城,不意结业后往师里报到时,一纸号令把我分到了既偏远又闭塞的一座大山里面。早传闻那是个谁都不情愿往的处所,报到后才实正体验到了“蚂蟥爬满墙,蝎子爬上床,雁不落草不长,兔子趴窝嫌凄凉”的特殊生活。
那是一座纯石头山,不算大的营区孤零零地建在光溜溜的半山坡上,除了营院道路两旁和十来栋营房前后栽了几行梧桐树外,整座山灰蒙蒙的,几乎连一片长草的处所也没有,本地苍生除耕种有限的责任田外,大多靠炸山开石或烧石灰卖钱贴补家用,终年生活在那里的官兵们则陪伴着轰霹雷隆的放炮声和嗖嗖乱飞的石子,圆满完成地勤人特有的任务。
固然营区离县城只要十几公里,但因为没有公共交通东西,战友们双休日想往趟县城都好不容易。从营区到比来的一条省道有四五公里的峻峭山路,即便到省道上拦车往县城,也必需在营区外面的山口处搭乘老苍生拉石头或石子的挈拉机才气抵达。峻峭的山路年久失修,每年下大雨城市把山沟一侧的部门路基给掏空,不熟悉路况的外埠车辆跌落山崖几乎是经常的工作。所以,没有特殊情状,各人一般是不出往的。于是,炎热多雨的炎天,挠蝎子、摘土地菜则成了很多战友歇息时间的首选。蝎子往往躲在一块块小石头的下面,悄悄掀开一块石头,有时会有两三个蝎子翘着高高的尾巴爬出来,战友们见状会敏捷用事先预备好的镊子把它们夹起来放到罐头瓶子里,不然,它们很快就会钻到石缝里面逃走。油炸蝎子是一道营养丰富的美食,但活蝎子毒汁的毒性却特殊大,那年炎天,刚做完手术不久的老婆第一次来队投亲,不意到队的第二天夜里就被静静爬到床上的蝎子狠狠地蜇了一下,以致于成了她永久的记忆和心中的暗影。
土地菜又喊地踏菜、地软、地木耳等,片状,无花无果,无根无茎,有的厚似木耳,有的薄如蝉翼,摸上往滑滑黏黏的,每当大雨事后,那一片片发着亮光的土地菜就会在石桥下的碎石块上蔓延开来,好像给石桥下的碎石上面展了一层黑里透绿的地毯。战友们不寒而栗地把土地菜摘起,悄悄地放到塑料袋子里面,拿回往洗净上面的杂草泥沙,再磕上几个用粮票或解放鞋从老苍生那里换来的土鸡蛋,倒进锅里一炒,一道绝妙的山间野味美不堪言。“地踏菜,生雨中,晴日一照郊原空。庄前阿婆唤阿翁,相携儿女往渐渐。斯须摘得青满笼,还家餍饫忘岁凶,店主懒妇睡正浓。”据本地苍生讲,土地菜不单是一种野蔬,更是大天然恩赐给苍生的度荒之宝,饥荒之年曾经挽救了很多的人。
后因工做需要,我被调到省城某部当了一名专业理论教员,工做生活前提虽改进了良多,但与战友一路捉蝎子、摘土地菜,共享用它们做成的甘旨,却成了对那段生活的美妙回忆和对过往岁月的无限迷恋。
从命号令是军人的本分。此次军改组织上把在省城工做了近30年的我落编到了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大山里面。与昔时那座光溜溜的大山比拟,那里固然也比力偏远与未便,但偶尔会有城际班车从营区门口颠末。那座山上不单有核桃、栗子、葡萄、苹果等果树,还有蝎子、山蘑、土地菜等山间野味,出格在炎炎夏季的薄暮,工做操练了一天的战友们总会悠闲地拿动手电筒在营区的树林里挠蝎子,捉知了猴,远远看往,像在树林里活动的点点繁星。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或许过不了几年我就会告别那座大山,分开炽热的军营和本身亲爱的工做岗位,重回市里尽享儿孙绕膝的嫡亲之乐,但与那座大山及它的守护者结下的不解之缘却永久也不会割舍。